《写100个邪邪的小故事,给你——红酥手二更茶》
第11节作者:
红酥手贱 大美从云南演出回来,她跟小美长谈了一个晚上。
老宅里的其他人只听见小美最后的怒吼:如果我有你这副皮囊,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美的声音也高了,唱美声一样抑扬顿挫的:章霄美!你信不信、我要是你,也绝不会过成你这幅德行!
姐妹俩的吵架声伴着窗外的电闪雷鸣,让我足足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第二天一早,姐妹俩的房间里都传出了骇人的惊叫声。我们冲进去,却看到两个人都完好无损,只是眼神惊惶得厉害。
大美走了。那是她最后一次去演出。不知道是不是跟妹妹吵架坏了嗓子,她塌了中,再也不能唱歌了——按说她的年纪,塌中这种事发生得实在是早了些。她被一阵嘘声赶下了台,没几天就转业了,分到了我们市里的文化局当科长。
小美却仿佛转了性,再没见她招惹什么人。罐头厂承包了,她包了做荔枝罐头的车间。没几年,她就成了我们家第一个“万元户”。在她一次次给家里买这买那、每个星期都回去几趟的攻势下,二嫂也终于原谅了她。
大宅里的人们都说,风水轮流转。
大美终于又结婚了,这次是跟自己的一个科员。他们的结婚照挂在墙上,我看了觉得很刺眼:细长条的大美,比并排坐着的丈夫,足足高了一个头。这科员还爱喝两盅,喝醉了居然还有打人的毛病!于是章科长经常鼻青脸肿地去上班。头儿们觉得不雅,商量了一下,就把她的科长撤了。大美逆来顺受地继续上班。我拉着她问,为什么还要跟科员过,她当年那股高傲劲儿哪里去了?大美挣脱我,扭着大屁股走了——结婚没几年,她那曾经保持得像少女一样的身材就变成了啤酒桶——据说有人看见她成堆地往家里买便宜猪肉。
那天是二嫂的七十大寿。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大宅的院子里,给她贺寿。大美的丈夫没来,不过也不差他一个。小美倒让我们大开眼界,居然带回一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据说他们已经登了记。二嫂多喝了几杯,有点儿头晕,突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小美在她旁边,着急地喊妈。我在另一边给她顺气。
良久,二嫂拍着小美的手,轻轻地说,大美,不要怕,妈要走了。
我在一边提醒,二嫂,这是小美。
二嫂不理我,继续说,大美,你妹妹傻,你不要跟她计较。能顾着点儿她,妈在“那边”也谢谢你了。
小美一边应着,一边哭得肝肠寸断。
大美坐在一边,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我把她也推到二嫂身边。
二嫂找到了大美的手,拍着说,小美,不要记恨妈,妈都是为你好。
大美抽回了自己的手,说,妈,我谁也不怪,我只怪我自己没用。
二嫂再没有说什么,头低了下来。我试了试,已经没有了鼻息。
过了几天,吕先生来吊唁我二嫂。他老泪纵横,不停地说,罪过啊罪过。又拉着大美和小美,嘀嘀咕咕什么换了命还得换名字,缺水和缺火不能加错,加错早晚出事。大家都觉得吕先生终于老糊涂了。
日期:2017-04-20 21: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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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小猴儿告诉我,干爹可不能乱认。
他一边把刚挖出来的鼻屎丢进嘴里品咂,一边把他姥姥的话学给我:认了干爹,如果八字不合,亲爹就会倒霉!这叫“刑克”。不合得越厉害,克得越重!弄不好会克死!
他这么说的时候是晌午,晚饭时候我就要认干爹了。为此我跟他打了一架——没打过他。
于是我给干爹磕头的时候,脸上嘴角都是带伤的,一抬头吓得干爹一哆嗦。
干爹是个高瘦的老头,其实也没有多老。他的体格还保留着壮健时候的架子,头上刮得乌青,辫子只留了脑后的一点儿,不知道是在隐藏还是偷偷昭示着遗老的身份。
我磕过了头,就得了一个大红包,里面塞得满满的,是银票。他们都说,干爹有钱。
捧了红包站起来,大家都静了,就等着我开口。可是我却好像噎住了。“爹”这个字,从没出过我的口——我的亲爹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平,我长到九岁,只见过亲爹的信和银票,还不知道亲爹长什么样——后来信和银票突然就断了,娘寄了无数封信,都石沉大海,到今天已经两年多了。我试了试,嘴里发出了一个含混的音节。大家更静了,我娘轻轻咳了一声。我深吸一口气——“爹!”终于吐出来了,声音又响又亮。
干爹就笑了一脸褶子,蒲扇样的大手就在我头上胡啦。我偷偷舒了口气——这关总算是过了。
隔几天家里就在锦春巷置了房子——干爹也住在那里,七八个宅院,占了大半条巷子——我跟娘终于从大杂院搬了出来。一群野小子追着我们的车子拖着长音喊:姨太太启程啦——我娘是偏房,大太太容不下她,因此全家搬去北平,只留下了我们娘俩——被跟车的小厮们几脚踢散。只有小猴儿追着我们的马车跑了几里地,脸都哭花了。我娘劝他,说离得不远,让他时时来找我,他哭道,那地方儿我去不了,去了也得让人打出来!棍儿,你记得要回来看我!一定!一定!
我上了学。九岁,穿着上了浆的衣裳,坐在一群四五岁的孩子中间,屁股上好像长了疮。虽然我也识几个字,可是没学过这道学文章。什么“兄道友、弟道恭”,我就想起了小猴儿。我跟他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虽然他比只我大半个时辰,但论理还是我哥。照先生的道理,我们就处得不对,可是我觉得挺好。于是就不太服先生管教。
干爹把我叫去训话,问我为什么偷偷往先生的茶杯里倒墨汁。先生黑着一张脸坐在一旁,一开口,一嘴牙也是黑的。我就忍不住笑了。先生说,并非鄙人不尽力,实在是令郎志不在此啊。
舜卿,跪下!干爹突然喝道,声音大得像个炸雷。我吓得膝盖一软,看到先生也是一抖——舜卿是先生取的字,我的大号叫章庭蕤,还是亲爹来信取的,“庭蕤”这两个字可难坏了我,歪歪扭扭忒不好写,练了有几百遍才彻底记住——我干爹亲爹都是一个姓,这也是巧了。
快给先生磕个头,陪个不是!干爹指挥着我,我机械地照办了。
送走了先生,干爹把我扶起来,叹了气。他说,棍儿,干爹已经老了,这么大个家业,将来可都指望着你呢,你可要上进啊!
——直到好几年后我才明白“上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到底把小猴儿弄了来。给我当伴读,以前叫书童。小猴儿的姥姥每月得了十个大子儿,家里还少了一张嘴吃饭,高兴得手舞足蹈。可是我不太高兴,感觉这兄弟之情好像慢慢就变味儿了。人前,小猴儿见了我得跪得拜,他做得很顺溜,可是我受得尴尴尬尬。
小猴儿倒比我适合读书。先生慢慢儿就把他当了得意弟子。一开口,就是:岱书,你来给大家讲讲这段儿——侯岱书是先生给小猴儿起的大号,称呼起来总像在占人便宜。
其实我也不是笨,那时就是玩儿心大。天天想着骑马、打拳。这两样本事我倒是学好了,到现在也没丢下。干爹喜欢看我骑马,他总说,咱们旗人老祖宗就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男孩子学骑马,长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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