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100个邪邪的小故事,给你——红酥手二更茶》
第41节作者:
红酥手贱 日期:2017-05-09 15: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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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儿(上)
我和文山还没有孩子。
这话刚结婚的那几年是带着一两分窃喜脱口而出的,慢慢就有了三分遗憾,再后来就成了七分抱怨,如今我已经十二分难把这句话说出口。
不能确定是谁的问题,一切结果都指向我们是两具完全健康正常的雌雄成体。这十多年来,到处检查看病就花了我们积蓄的大半。我们夫妻俩常自嘲,也算是游遍了大半个中国了。不同的是,别人一到目的地就发朋友圈狂拍照,我们一到就找黄牛排专家号。
文山不说,其实我知道,没孩子这事,受影响最大的是他的仕途。秘书处分成两个小圈子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其中七八个元老基本都是他的同龄人,另一个小圈子是几个自诩新鲜血液的小年轻。
当初文山可是元老圈的核心人物。那时大家都刚结婚,聊的话题也差不多,搞文字工作的,也都喜欢诗词,还经常搞一些笔会。那也是文山最春风得意的几年,提了科长就是那几年的事。
可是慢慢的,大家都有了孩子,话题也从风花雪月变成了奶瓶尿布,文山渐渐感觉到吃力了。他在半夜浏览母婴论坛,为的就是那么一点谈资——那时我年轻沉不住气,还闹得满城风雨。等元老们开始聊学区房和补课老师哪家强,文山就很少参加他们的活动了,慢慢地就被挤出了圈子。
小年轻们闻风而动,想要趁虚而入——毕竟文山怎么说都是秘书处的第一支笔杆子。可是文山跟着他们混了一段时间,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毕竟快四十岁的人了,混酒吧、熬夜看球打游戏什么的真的吃不消,偶尔为之还可以缓过来,天天这样恐怕要折寿。
渐渐的,文山就成了个圈外人,他自嘲是秘书处的民主党派。这话不知被哪个好事者传到了他们老大耳朵眼里,不知怎么就很不中听。
三十九岁,副处。文山说,就这样吧。
我倒没有什么。我们杂志社六年前就给我分了单间的办公室,毛玻璃一隔,什么闲言碎语都被隔在了几光年外。没孩子也不是没有好处。怀孕产假林林总总,其他女同事总比我少了一两年的时间。签名从“实习编辑周”到“编辑部主任周”,我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很稳,一步也没踏空过。
我比文山还长一岁。谈恋爱时,文山的母亲不是很中意我。她说,这女子眉目太寡淡,是吸福的,不是个送福的。那时我还有一两个追求者,听了这话,倒让我定了心。起码这个婆婆我没了刻意讨好的必要。她临终时,摈开众人告诉我,让我抱养个孩子。她说,不是为了小山,是为了你。我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哭过一场的。
夫家的压力,我感受到得并不大。许是文山用他薄薄的肩膀抗下了大半吧。文海只说过一次。那时国家还没放开政策,而弟妹不小心怀上了二胎。文海说,梅子不肯打,要不生下来过继给哥哥嫂子吧!我还没来得及皱一下眉头,文山就马上拒绝了。
后来小灿灿还是生了下来,交了十万元的罚款,文山给出了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钱的原因,文山特别喜欢灿灿。因为这个孩子,我们两家来往也多了起来。
办公室的章姐说,女人到了一个年纪,看到别人的孩子,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我可不喜欢灿灿。那孩子两三岁时就破坏力惊人,尤喜撕书。我后来重金换了带锁的实木书柜就是因为她。
而我的娘家——我并没有什么娘家。母亲早已再嫁,父亲早已再娶。我从十来岁跟着外婆,外婆如今早已西去。婆婆说我寡淡,我很难否认。我爱听戏、爱焚香、爱喝茶,还爱侍弄花草,我十几岁的时候过得就是退休老干部的生活。
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文山说,要不,这辈子,再不想这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躺在他的肚皮上——这一两年他终于胖了起来,全胖在肚子上——晃了晃脑袋,一颗眼泪就滑到他的肚脐里了。他捧着我的脸说,人一辈子,太短,只要我们俩快乐,就够了。
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这件事就算彻底尘封了。
一直觉得,除了这件事,我们的感情是完美无瑕的。
我跟文山去了海边,不是景区,风景却好极了。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度假,不是什么寻访高僧神医。可不是景区也有弊端,景色太好,客房太少,都住满了。前台说,只能拼房了,收半价。我犹豫了,我习惯每天洗澡,拼房的也是一对夫妻,怎么洗呢?拖着行李走了一圈,发现这是唯一一家酒店,只好又回来。前台说:还有个等着拼房的,现在得原价了。总之搞得很不愉快。
进了房间,是个套间,先到的那对夫妇还没放行李,等着我们先挑里外呢。在前台那里受的气顿时就消了大半。后来几天都和那对夫妇结伴而行,再后来就成了朋友——原谅我现在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他们的名字,就叫丈夫A,妻子B吧。一聊之下,AB夫妇竟然跟我们是同一个城市的,B还跟我是老乡,A是机关干部,B是产科主任,年龄比我们小一两岁。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也没有孩子!
从海边回来后,我们保持着一个星期一两次的聚会频率。B还去我单位找过我,托我办了一点小事。A为了答谢我,还给我和文山拍了一套艺术照——他是个业余摄影师。
其实那时并没有对A有过别的想法。婚后我就很自觉地把男人分为:文山和其他男人。“其他男人”在我眼中几乎没有了性别。这不是假惺惺的说辞,而是我这样一个古板的或者说寡淡的女人最真实的想法。
AB的家离我们家很远,我们和AB都互相留宿过。A偶然落下的一瓶须后水什么的,我都是放在那里不动。慢慢地,界限这种东西就模糊了起来。我们的浴室、衣柜里都出现了很多AB夫妇的东西,反之亦然。有一次,半夜A偷偷喊醒文山,要借什么东西。文山摊摊手说没有。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客房那边微微有着动静。我笑了半天,想要跟文山讨论一下,他翻个身又睡着了,我却睡不着了。
过了几日,A给我发邮件,混在堆积如山的稿件里,我差点错过了。原来是之前他拍的那套写真,有一张我的人像得了奖。他问我可不可以把这张照片放在摄影网站的首页展览。我回复,当然可以!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妆太重,完美主义的倾向就冒头了。我又加了一句:要不重拍一套吧,这次化淡妆。点了发送才觉得有些过分了。
A一整天都没有回复我。
我点开A在摄影网站的页面,发现了另一个他。他的鸟、鱼、虫、蛙。还有他的人像。很多模特,有朦胧美的,也有诱惑美的,几百个作品。再看他的配文,用文采飞扬来形容绝对不为过。不知怎地,就有些自惭形秽。四十岁的女人。想了想,又有些别的想法。
第二天A终于回复了,他道歉说前一天被领导抓了壮丁。热情地跟我约了时间,说这个季节XX地方的XX花开得正好(原谅我不能说得太细,这个地标太明显了),适合拍外景。
后来外景就拍了,非常成功。A连框子钱都不要。照片在我们办公室传阅,一群女人争着要A的联系方式。A说,才不给她们。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就像一潭湖水投进了一颗石子。
过了几天,和文山拌了几句嘴。买了件新衣服穿给他看,他看了说:不好,别穿。我就问为什么。他一边改着稿子一边头也不抬地顺口说:太年轻了,你穿不合适。说完空气静了,他一抬头,才发现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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