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2-09 17:50:36
　　老白没说话，只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周志仁，等着他的回答。
　　“怎么了？”周志仁笑了，老白的沉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会是因为那三年吧？”老白喝了一口酒说道。

　　“被关进去那三年？”周志仁问，看到老白点头，他笑的稍显无奈。
　　“我像是那么经不起事的人么？”周志仁说着把酒杯伸过去，老白给他倒酒，“那三年对我没什么影响，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它只会让我更加坚信——我们俩当初做的事，是对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糊涂了，”老白又点上一支烟说，“被关进监狱三年都没把你打倒，那还能因为什么呢？贵巧？她担心你？”
　　“不是，”周志仁感受着手中花雕的温度说，“老白，你先让我说完嘛。”
　　老白只得反复点头，没再说话，周志仁酝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日期：2016-12-09 17:51:11
　　“去年10月18日，北京火车站爆炸案，10人死亡，89人受伤；今年6月24日，厦门公交车爆炸案，40人死亡；一个月后，山西阳泉矿务局电影院又发生一起爆炸案，32人死亡，44人重伤。三名凶犯远隔千里、互不相识，但是他们都为了同样的目的，用同样的手法，夺去了将近100条人命…”
　　“嗯，”老白深以为然的点头说，“据我所知，那三个人都是因为要报复社会。”
　　“没错，我的意思是，犯罪是会像病毒一样传染的，‘李义清’不是第一个电击杀人犯，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周志仁环顾着饭店内越来越多的客人，他们好像都因为眼前的食物乐以忘忧，周志仁转头冲老白接着说，“老白，文丨革丨虽然结束了，日子也确实变好了，但那十年留下的问题就真的解决了吗？北京火车站爆炸案的凶犯，就是因为无法返城才起了杀心，而那些回了城的知青又怎样？空了十年、闹了十年的城市根本还没有做好迎接他们回来的准备，像阿三那种整天在社会上游荡的小青年越来越多，我估计，未来几年甚至十年内的犯罪率肯定会激增，有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

　　日期：2016-12-09 17:52:37
　　老白并没有马上表态，他放下了手中筷子，好像对桌上的那些食物顿时没了兴趣，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用胳膊肘低着桌子，慢慢摇晃着。
　　“老白，你是最知道我的，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挤在我的脑子里，每条案情、每个现场、每具尸体、每句证人说过的话、每张凶手的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脑子里装了太多这样的东西，”周志仁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么，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失眠，能睡着四五个小时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不可能在脑子里装一道闸门，里面的东西不受我控制，只要有一个开端的闪念，就会把整件事情分毫不差的牵扯出来，我是真的累了…”

　　老白拍了拍周志仁的肩膀，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没办法遗忘会造成一个后果，那些记忆在我脑子里永远都那么真切，我甚至觉得我眼中的世界和你们看到的不一样，那些丑恶、疯狂、残暴、血腥，每晚都折磨着我难以入睡，只怕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周志仁把酒一饮而尽。
　　“明白了。”老白没说别的，只有这肯定的三个字。
　　“但是我还不想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周志仁看着周围杯酒言欢的客人说，“我相信在警校，我会培养出更多的好丨警丨察。”

　　“至少你要等电击案破了再走吧？”老白笑着问。
　　“当然。”周志仁也笑了，眼神中充满着希望。
　　日期：2016-12-09 17:53:33
　　“我们就去绿波廊好伐？”
　　2012年6月的茶室，天已经黑了，七十岁的周志仁执意要请于更生吃晚饭。

　　两个人到城隍庙豫园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了，这里和三十一年前相比，虽有变化，却不及整个上海那般面目全非，而这绿波廊几经装修，迎来送往，却还依旧存在。
　　“难得啊，这家店到现在还这么红活，”周志仁坐在三十一年前的位置，和对面的于更生说，“这店的前身叫乐圃阆茶楼，据说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78年才正式改为餐厅，我和老白算是这里的第一批食客了。”
　　“绿波廊这名字真好听。”于更生看着一批批的游客从外面走进来，前面举着小旗的导游还不忘讲解。
　　“这里曾经接待过很多国际政要：英国女王、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古巴主席卡斯特罗都来过这里的。”导游那毫无顿挫的语调就好像这里只是个景点，而不是个饭店，周志仁听到后不禁笑了。
　　“没想到，这里还成了上海的一道门面。”
　　日期：2016-12-09 17:54:38
　　水晶虾仁、腐乳扣肉、红烧鮰鱼、蟹粉豆腐、一壶花雕，周志仁点了和三十一年前一模一样的菜。
　　“原来您当时就已经想要去警校了啊。”于更生给周志仁倒酒。
　　“是啊，想来也是挺讽刺的。”周志仁接过酒杯是说。
　　“嗯？讽刺？”于更生没听明白老人的意思。
　　“当然讽刺了，因为去警校这件事情，两年以后，就是83年，我和老白在分局门口大打出手。”周志仁的抿着酒说道，香甜的花雕好像变得苦涩。
　　“您和陈局？为什么？”于更生非常意外。
　　“因为当时，我已经‘疯’了。”
　　第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