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2-24 14:22:55
　　1981年8月26日，光华旅社电击案发生后的两个星期，第二起电击案发生了，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死人。
　　“8月26日？”于更生瞪大了眼睛问道，“卷宗里并没有这个案子啊！“
　　2012年，周志仁的家中，于更生不停翻阅着摊在桌上的卷宗，像一个没弄懂把哪道题目做错的小学生。

　　“不用翻了，卷宗里没有记录这个案子，”周志仁微笑着说，“具体原因以后再说吧。”
　　于更生注意到，周志仁虽然在笑，但那是苦笑。
　　日期：2017-02-24 14:23:36
　　浙江嘉善县，距离上海市80公里，位于江浙沪两省一市的交界处，东边就是上海的金山区，从金山出发到这里，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嘉善县有一个小镇叫魏塘镇，镇上有一条无名小河，河边有一栋二层小楼，灰瓦白墙，在中国的南方水乡很常见。1981年的时候，这栋小楼刚建成不久，名叫“魏塘旅社”。
　　在旅社打更的张老头第二次起夜时，看了眼挂在前台正上方的钟，差五分四点。他又往外面看，虽说临近九月，可黑夜似乎还没变长多少，此时的天光已泛出一点微亮，渗在即将褪去的夜幕上，让整个小镇呈沉浸在一片暗蓝色之中，如同眯缝的睡眼，半梦半醒。现在被尿憋醒，估计回去也睡不着了，张老头心想，并步履蹒跚的蹭向厕所。
　　张老头耳背，其实在他刚才抬头看钟时，二楼就发出惊恐的叫喊声，只是他压根没听见。随后又传来沉重但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极为慌张，当中好像还摔倒过一下。叫喊声也变得清晰，让听者（如果有听者的话）不禁汗毛倒竖，因为求救的信号越简洁，出现的危机往往就越严重——“救命！”
　　日期：2017-02-24 14:24:12
　　等到那愈发急迫的脚步声及至楼下时，张老头才反应过来，他转头往楼梯那边瞧，就在还未看真切的一瞬，他就已经被楼上冲下来的那个“黑影”撞倒在地，没错，在他后来对丨警丨察的描述里，也说是“黑影”，因为整个过程太过迅猛，不要说是冲下来那人的容貌，连性别和身形都没看清楚，张老头就已经被撞倒了。那黑影冲出了旅社，张老头好不容易爬起来，蹭到门口往外看，暗蓝色的视野中那个黑影越跑越远。

　　“谁啊”老张头愤怒的冲那黑影叫喊了一声，即便根本得不到回答。
　　然而，黑影没有回头，他翻过旅社外的那堵矮墙，消失在那片暗蓝色之中...老张头耳背，他只依稀记得黑影翻过矮墙以后好像有“扑腾扑腾”的水声…
　　日期：2017-02-24 14:24:48
　　在魏塘旅社旁边那条无名小河的斜对岸，还有一个人看见了那黑影，这名目击者叫吕顺。
　　吕顺是个高度近视，平时戴一副瓶底厚的眼镜，表情总显得有些木讷。可就是这样一个书呆子，却在魏塘旅社的河对岸经营着一家早点摊，所以他是这镇上起得最早的人之一。吕顺从日薄西山的人民公社辞去了会计工作，成了魏塘镇里当时少有的个体户。当时没人能理解吕会计如此大胆的决定，可他们哪里知道，吕顺心里早就算过一笔账：文丨革丨结束五年了，现在大家都在想怎么赚钱；人民公社越来越不受待见，迟早要关张大吉；这嘉善县四通八达，是江浙沪相互往来的一处枢纽。虽然知青们陆陆续续回了城，可这里跑供销的、倒农产的，往来人等络绎不绝，把早点摊开在每天都有人进出的旅社旁边，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每天凌晨4点左右，吕顺和他老婆就要生火架锅准备开张了。暗蓝色的黎明中，如果他不戴那副瓶底厚的眼镜，估计连张老头所说的“黑影”都看不着。他刚刚摆好包子蒸笼，旁边大锅里热着待会儿要炸粢饭糕的油，老婆正在屋里打着哈欠包馄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此时，魏塘旅社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谁啊”
　　日期：2017-02-24 14:25:38
　　吕顺听出来这是打更张老头的声音，他走到门口顺着声音往旅社那边看——有一个人从矮墙里面翻了出来，直接跳进了河里！此刻，吕顺和那个人最近的距离不过两百多米，据周志仁后来回忆说，吕顺是为数不多看到电击案凶手的目击者之一。这条无名小河本就不深，加上今年雨水又少，就更浅了，人跳进去，最深的地方也就磨过膝盖。吕顺眼看那人蹚着水斜渡过小河，当中还被河底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水中。而他只匍匐了几下就又爬起来，扬起一片片水花，拼命的加大在水中的步伐，蹿上河岸，疯狂的往西边跑去，身上的水滴了一路。

　　不明就里的吕顺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他早点摊的门口看着那个黑影跑远。此时，旅社那边开始骚动，好几个小伙子从里面叫喊着跑出来，是旅社的服务员，后面还跟着张老头和一个穿着平角短裤、正往身上套衣服的男子。几个人跑过河上的小木桥就是早点摊，看到吕顺站在门口呆滞的望着西边，他们七嘴八舌的过来问。
　　日期：2017-02-24 14:26:19
　　“吕会计，有个人从旅社翻墙出来，你看见了吗？”
　　吕顺的老婆此时也闻声过来，刚才还好好的，可此刻丈夫的脸竟一片惨白，在暗蓝色的晨雾中更显瘆人…
　　“你怎么了？”老婆担心地问。
　　而吕顺只是伸手指着西边——就是那“黑影”跑远的方向，一句话都没说，几个人这就追了过去。
　　“你怎么了？”老婆问得愈发急切，“你看见什么了？”

　　此时，天色又亮了一点，暗蓝色的黎明好像被勾兑的淡了些。早点摊只剩下吕顺夫妻俩、打更的张老头和那个穿着平角短裤的男人。蒸笼冒着蒸汽、大锅里的油已经沸腾，发出“啪啪”的声响，穿短裤的男人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日期：2017-02-24 14:27:29
　　“那个卖早点的吕会计到底看见什么了？”于更生焦急的问道。
　　周志仁摩挲着自己的头顶，把堆满的烟缸倒掉，再重新放到于更生面前。
　　“吕顺当时没有和任何人说，”周志仁叹气道，“还是后来我去嘉善走访时，他告诉我的。可当时已经是9月底，距离嘉善电击案发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不确定吕顺的记忆是否会有偏差，因为他后来和我说的话，很怪…”

　　“很怪？”于更生更糊涂了。
　　“嗯，吕顺说，‘黑影’跑远的时候其实回头看了一眼，”周志仁说，“正好和他有过眼神的交汇。”
　　“吕顺看到过凶手的脸？”于更生不禁高声问道。
　　“他是个高度近视，凶手已经跑的那么远了，再加上当时才蒙蒙亮，根本就没看清楚。”周志仁无奈的摇头说。
　　“唉…？”于更生简直快要急死了，“这就怪了，那到底是什么把他吓成那样？不就是凶手回了下头吗？”
　　“这就是最诡异的地方…”周志仁皱着眉头望向窗外说道。
　　此时，周志仁的记忆又准确检索到1981年他去嘉善走访的那一天，眼前的于更生好像变成了目击者吕顺。
　　日期：2017-02-24 14:28:34

　　吕顺低着头，好像略微有些颤抖。
　　这是嘉善县公丨安丨局，屋子里只有吕顺和前来走访的周志仁两个人。
　　“你刚才说那个人跑远时回头看了一眼，”周志仁慢声细语的问，“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丨警丨察同志，你看我这眼镜厚的，再说他已经跑了那么远，哪能看清啊…”吕顺摘下眼镜用衣服擦拭着。
　　“可我听打更的张老头和你妻子都说你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周志仁十分有耐心的问，“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吕顺擦眼镜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把眼镜戴好。
　　“虽然我没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是…”吕顺说到这里的声音都变了，“可是，他的眼睛在放光…”
　　“放光？”周志仁听傻了，虽然耳朵听懂了这个词的意思，可大脑根本没明白其中的含义和信息。
　　“他的两只眼睛，在放绿光…”吕顺抬头看着周志仁说，“我小时候在夜里见到过狼，就是狼的眼睛会发出的那种绿光…”
　　“狼？”
　　“嗯，虽然就那么一下，可我看见那两个光点，就吓傻了，身体一动都动不了…”

　　周志仁没说话，他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会是一种何等诡异的场景。
　　日期：2017-02-24 14:29:38
　　周志仁从三十一年前的思绪里回到当下，对面的于更生也不吭声了，很明显他还没有从吕顺的口供中走出来。
　　“眼睛会发出像狼一样的绿光，你说怪不怪？”周志仁浅笑。
　　于更生点了一支烟，一直在摇头，他没法理解吕顺说的话。

　　“吕顺肯定没有说谎，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他说话时那种害怕的语气，装不出来，”周志仁说，“至于那双会发光的眼睛，有太多种可能性可以解释的通了：某个特殊角度下眼球的反光；或者说凶手的眼睛在夜里真的会发光——确实有很少一部分人是会这样的；或者说根本就是还没太睡醒的吕顺看花眼了，别忘了，他可是个高度近视，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只是…”
　　周志仁欲言又止，于更生马上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听到吕顺的口供以后，我心底里‘一定能抓住那个人’的决心，好像没那么坚决了…”周志仁此时的表情很复杂，是生发于一种困惑的复杂。
　　“当然，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老白和栋民，”周志仁紧皱眉头说，“只是我心里不由自主冒出的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双放着绿光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我，凶手不是人，而是一个在夜里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
　　“人，怎么可能抓住幽灵呢…？”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