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历史的人性——宋金战史》
第31节

作者: 梵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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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7-04-17 12:13:23
  在秦桧回归之前的1130年的4月,黄天荡围困金军完颜兀术之际,赵构听从宰相吕颐浩的建议,曾下诏亲征巡幸浙西,派人把孟太后、潘贤妃以及六宫女子接回,并临时建都相对还算完整的越洲(绍兴)。
  经过了三次,一次比一次严重的战火涂炭,此时的南宋政权满目疮痍,急需一个稳定的内外环境,以便修养生息。
  主战派宰相吕颐浩遭到御史中丞赵鼎等人的多次弹劾,提请辞呈。赵构的批准。
  一贯力主和议的参知政事(副宰相)三十二岁的范宗尹,接替吕颐浩担任右相并兼知枢密院事。
  范宗尹担任宰相后的主要政举有两个,一个是开源,一个叫节流。
  第一项“开源”。承认大小军阀割据的事实,把江北的一带州县重新划分,以朝廷名义授予藩镇,自主守卫和自行管理。

  在当时一片狼藉的情况下,这种自给自足养军方式,等于默认军队的土匪化。但不管了,内忧外患一地鸡毛,这已是没办法的办法,赵构同意了范宗尹的建议。
  据统计,从1130年5月20日起陆续任命了三十九个镇抚使。这中间难免良莠不齐,各自凭良心做事。被任命的还有盗贼出身如李成、薛庆、孔彦舟等;有土豪出身如翟兴、刘位等;也有原宋军溃败的将领如李彦先、郭仲威等;岳飞也在其中,他被任命的是通泰镇抚使。在之后一年之内,这些藩镇又大部分被废除。
  第二项节流,便是实行机构改革,紧缩财政开支。范宗尹要求对宋徽宗赵佶时期设立的官职进行“讨论”,属于“滥赏”的官职一律予以追夺。
  这触及了很多人的既得利益,引发一系列的反弹,但为了挽救崩溃的南宋财政,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必要举措。
  赵构甚至还把原来的御前五军改为神武军,把御营五军改为神武副军,取消了御营司,所有军队与皇家名誉彻底脱钩。

  在南宋早期的“中兴四将”中张俊是赵构最为信赖的亲信,接替王渊执掌了御林军部队便是张俊。赵构不光托付身家性命,南宋初期大量的财政亏空,也靠张俊弥补。
  当时,张俊从士卒中挑选一些貌美体健的英俊少年,一个个都引领时尚地在腿上刺青,集队而行光鲜扎眼,但“小鲜肉”们不光有俊美挺拔的一面,还有横征暴敛毫不留情的另一面,百姓避之唯恐不及,民间口碑极端恶劣,这便是流传后世著名“花腿军”的由来。
  为重塑皇权威仪,杭州营造宫殿时,张俊同时也为自己修建豪宅,还加盖了一个“太平楼”酒肆,用以营运赚钱。当时民谣传唱:“张家寨里没来由,使他花腿抬石头。二圣犹自救不得,行在盖起太平楼。”
  赵构便依民怨加以训导,张俊阴奉阳违,依然如故。最终民间诟病全都指向张俊,而无伤赵构。
  南宋民间流传了很多描述张俊敛财的故事,共同的特点是其敛财守财的形象张扬而高调。
  传说张俊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盗,他便命人将银子铸成许多一千两(五十公斤)一个的大银球,名叫“没奈何”,意思是小偷即使想偷,也没有想法没办法搬走。
  褚人获的《坚瓠集》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
  说绍兴年间,赵构在宫内大宴群臣,席间安排一伶人演戏,据说其善识天文,透过铜钱便能见星不见人。
  伶人拿一枚铜钱,先看赵构说:“帝星也。”然后再对准秦桧:“相星也。”转而对韩世忠扫描一番:“将星也。”最后是张俊,伶人拿了个铜钱瞄准半天,横竖无语。众人催问,伶人沮丧道:“没看见星星闪烁,但见张郡王铜钱眼里端坐!”君臣大笑。于是,张俊爱钱如命的性格,朝野共知,广为流传。
  其实,在任何特定的环境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阳光下的形象越高大,其背后的阴影便越长。
  据岳珂说,他爷爷的军队能“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房”,姑且就当这都是真的。但依据天理我们知道,饿了要吃,冻了要穿,否则就得死,而粮食衣服从来不是天赐。如果“岳神”真能顶住那光环,张俊就是背后阴影里,支撑光环的那个“小人”。

  当然,光靠饮鸩止渴式的搜刮终究不是王道,南宋初期财政最终能得以摆脱困境,离不开君臣主导的另一项重要举措——对外贸易,开辟海上丝绸之路。
  日期:2017-04-18 11:54:03
  有一个在民间流传很广的故事,说有一次张俊在自己家后花园散步,见一懒散老兵正晒太阳。张俊很生气。老兵自辩道,我一把年纪,打不了仗,没必要训练。张俊被气懵,你一个军人,不训练不打仗,还有何用?老兵回话,会做点生意。
  张俊考问,给你一万贯本钱,能赚多少?老兵笑道,一万贯的小买卖做不来。张俊被好奇,多大的本钱才算生意?老兵答,没有一百万贯,至少要五十万贯吧!张俊脑筋搭错,当场拍板:好,就给你五十万贯,看你能不能赚钱!
  于是那老兵拿这五十万贯,定制了巨大的海船,买了美女百名,带着各种金银制品、锦绫奇玩、珍馐佳果,远航出海。
  一年后老兵归来,带了珍珠、犀角……还有大量的骏马,获利数十倍。
  张俊意外惊喜,问老兵何以至此。

  老兵回答:“到了海外诸国,我声称大宋贸易使,拜谒外国国王,赠以锦绫奇玩,还宴请他们的掌权大臣,赠予美女奇玩,君臣很高兴,便送我马匹珠宝,还为我建造大船用以装载,故而获利如此。”
  张俊问,可否再去?老兵回道,骗一次尚可,再骗便露馅了。
  这故事传得跟小品似的,善忽悠的老兵一路上碰到的全是“范伟”,其中居然还包括张俊。但这不是简单的“卖个拐”,这是巨额的财物进出,哪来那么多好骗的250?
  这大概是传说较早的洗钱活动,所有带血的来历不明的原始积累,出海转一圈,再加点传奇便彻底洗干净了。
  但这个故事引出了一个事实,南宋政权拥有发达的海外贸易。南宋初期利用海洋优势,开辟了多条航道,海外贸易范围很广,东到朝鲜、日本,西至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东海岸。

  据当时记载,从海外诸邦进口大宋的货物,多是珍珠、象牙、香料、药材、胡椒等天然产品,而从大宋出口的商品,则主要是相对高附加值得陶瓷、丝绸、纺织品、茶叶等手工业制品,这是发达经济体与落后经济体之间的贸易结构。
  以致“市舶之利,颇助国用”,海外贸易收入成为国家主要财政来源之一。赵构曾深有体会:“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得当,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
  早在南宋建炎初年,赵构便下诏:“有亏蕃商者,皆重置其罪。”。当时曾有三佛齐国的国王因其商队被抽税过重,“商贩乳香,颇有亏损”而投诉广州市舶司。赵构得悉后重申,“市舶之利,颇助国用,宜循旧法以招徕远人,阜通货贿(开通贸易)”,并将广州市舶使袁复降职惩处。
  为保护海上贸易与商人安全,打击海盗,南宋政府还在广州、泉州等港口设立“望舶巡检司”,在海面上置寨兵。广东近海的溽洲岛,有寨兵哨望、守卫,商船每次驶近溽洲海域,则礼炮相迎,“寨兵有酒肉之馈,并护送至广州”。

  对外一路绿灯,对内南宋朝廷实行招商引资与官职升迁关联的政策。如凡能招诱舶货,抽解物货,累价及5万贯、十万贯的,可以补官。记载有一个叫蔡景芳的泉州人,从建炎元年(1127年)到绍兴四年(1134年)共招98万多贯,被授于“承信郎”。
  在鼓励贸易的同时,南宋朝廷不再讲究“泱泱大国”的牛X感,而对各国的朝贡严格限制。
  建炎三年(1129),大食国遣派使者,携珠宝珍玩入贡。赵构对身边大臣道:“前朝大观、宣和年间,茶马之政(关乎利益和国力的实用贸易)被废,故而军备薄弱,以致金人乱华,危亡存于一线之间。今以数十万银两回赠,换取无用之珠玉,曷若(怎能)惜财以养战士?”
  这种被“进贡”有一种肿着脸充胖子的感觉。
  1129年11月,赵构下旨,“敕海舶(诏令海船)擅载(擅自搭载)外国入贡者,徒(判刑)二年,财物没官(没收财物)。”
  对于海外自行前来朝贡者,原则上所献物品十取其一,“心意”领受,并相应回赠,而余数皆予退回。
  朝贡贸易渐趋遏制。
  此处体现了赵构讲求实效的行事风格。另外补一个事实,也可对比印证赵构的务实性格。
  南宋初期,杭州建造皇宫,在修建大庆殿(金銮殿)时,采用了一厅多用的模式。比如状元殿试时,太监们就把大庆殿的牌匾换成集英殿;皇帝生日就把牌匾换成紫宸殿;皇帝祭天拜祖先,就换成明堂殿;如果需要对文武百官宣布大事,就挂上文德殿的牌匾……并随之更换大殿里的各种配套布置。这在其他朝代绝无仅有。
  由于朝廷的大力倡导下,南宋的外贸营收成绩斐然,海上“丝绸之路”空前繁荣。

  这从当时出版的海外地理专著也可看出,南宋流传下来的专门记载海外地理风情的著作就有《海外诸善地理图》、《诸蕃图》、《诸蕃志》、《岭外代答》等好几部,其中对非洲的记述比前代更为广博,如东非的层拨国(令桑给巴尔)、中理国(今索马里)。北非的木兰皮国(实指柏柏尔人在摩洛哥建立的阿尔摩拉维王朝)、施盘地国(似为埃及的杜姆亚特港)、默伽国(今摩洛哥)、勿斯里国(今埃及)等。同时与高丽、日本的来往也是更为密切,两国都开辟了对宋贸易的专门港口。

  南宋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为开放,以及真正拥抱海洋文明的朝代。
  经过一年的内修外补,南宋财政暂时度过了危险期,脚跟渐稳,划域谈判似乎进入了可操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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