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尽处-十个北美华人故事》
第27节

作者: 鲁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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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09-11-13 07:34:41

  还没等春华反应过来,眼前就一片漆黑: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的手唰地把她的头整个罩进一黑袋子,另一只手则将一管枪口顶上她腰间。
  她想挣扎,腿骨却先软了。活了四十年,在装满防盗窗的地方她都没被劫过,更别提这个一年到头小偷小摸也没几起的中产阶级区。因此她跟强盗的最亲密接触也不过是回国的时候遭新疆小孩毒手,被摸去个把钱包,但人家至少懂得遮掩,哪像这样明刀明枪。
  在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四十不惑,根本是没遇过强盗。此时的春华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
  “不许叫!”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吼,“把钥匙给我!”
  春华哆嗦着赶紧把钥匙给他。别说钥匙,就算你要金要银我都给你。
  在递过钥匙的一刹她略一犹豫。通常这状况,是不是应该叫或者什么?走廊毕竟是公共场合,说不定会有人经过或者闻声而出。但这念头立刻被打消:要是我听到走廊有人叫,我会出门吗?绝对不会。别指望他人会做你不愿做的事,大脑再空白也得记住这点。
  所幸锁圈上钥匙众多,对方一下找不准是那个。这厮左右试锁,春华在这段时间回过神来。她注意到开锁的和箍住自己的是两个人,并从他们之间的短促交谈意识到这是俩黑人。这些都是将来能向丨警丨察提供的线索——如果自己能活过这劫——得记住了。
  这样想着,她开始明白自己得做什么,用两个字概括就是:保命。只要命保住了,强盗是可以抓的,就算抓不住,钱也能再赚。

  目标一明确,头脑就冷静下来。于是她开口说:“钥匙——要我帮忙吗?”
  就在春华跟黑人兄弟周旋的当口,城市另一边,吴彬正教育儿子。刚才小家伙给春华吃了个大软钉,他当着她面不好发作,等她一走,就爆发了。事件本身是小,但儿子如此任性,将来怎么生存?别家孩子或可多娇纵几年,而小吴彬不同——要不慌不忙成长,那得有长寿的爹娘。
  问题是,教育归教育,手却不能动。别说美国人民不允许,就算允许,自己也不忍心呀。偏偏动口不动手的教育在威力上立马就减了一半:你问他下次还敢不敢,小家伙偏说敢。说敢怎么了,能少我半根毫毛么?
  于是苦口婆心又摆事实又将道理,婆妈半天,却只换来儿子一通无动于衷的沉默。又或许他是有动于衷的,但是动反了,从讨厌春华变成了憎恶她:要没这女人,爸爸能发这么大火?要怪就怪她没安好心,活脱脱一巫婆。
  小家伙没想到的是,此刻春华正恨不得自己就是巫婆。咒语一念敌人就全滚蛋,多爽。可惜身边的黑人兄弟别说咒语,就是咒怨也不怕。谁让他们从小在巷战中长大,个个出落得勇猛善斗,聪明的斗上总统府,斗不进的也不闲着,这不,斗到春华这里来了。
日期:2009-11-20 06:45:37

  不过,黑人兄弟虽然善斗,绝大多数却并不怎么钻研战斗技巧。惰于钻研的后果就是做不成强盗这行的状元,于是街面上被丨警丨察叔叔一逮一个准的都是黑小弟,真正一捞一饱的白大亨却在叔叔们管不着的地方运筹呢。
  这格局应用到春华身上,直接体现为身边黑人兄弟对公寓情势的错误估计。或者,根本就没估计——这两个平时做惯虾兵的哥们,只知道出征时打打杀杀,却没意识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当然,这也难怪他们——哥俩年纪相加也没有不惑,自然是要多惑一点。因此他们在草草踩点时一致忽略一个重要问题:这幢楼既没门卫也没保安,是有它的道理的。
  这道理就在于,楼里所有公寓都装有防护系统,由专人二十四小时远程监控。如有异样,对方会致电屋主,假使屋主不接,一个电话就打到警局。
  于是,就在黑人兄弟拨弄门锁的当口,春华的手机在包里亮起。她倒也不是故意不接,但精神高度紧张,就没注意到包里的震动。何况对她来说,所谓的防护系统不过是每月物管费里微小的一项,压根就没想过原来它真能派上用场。
  丨警丨察赶到的时候黑人兄弟正忙着翻箱倒柜。翻得太起劲,连警笛也没顾上听。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慌不择路,逃跑时正撞上丨警丨察叔叔的枪口。乖乖就擒,半句废话也没有。
  一切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跟被劫一样让人来不及反应。直到一个女警前来松绑,春华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得救了,每月几十块的保安费不是竹篮打水。
  突如其来被劫,又突如其来被救,好像做了场快镜头行进的噩梦。镜头一快,思想也跟着变快:在嘴里塞着抹布被绑在桌脚的十几分钟里,春华把自己的一世都想了一遍。
  想了一遍的结论就是,如果这次可以活着出去,这命就算是捡来的。既然是捡来的,就得活够本。前半辈子想做却没做的事,这下都得补回来——为什么不呢,见阎王的时候谁不是两手空空。
  从警局录完口供回家的路上,春华就开始把所有想做却一直顾虑着没做的事在头脑里排序。首当其冲是旅行,花两三个月把欧亚大陆好好走遍。这个愿望最易实现,大不了辞职,反正美帝紧缺护士,不愁找不到工作。
  跟旅行相比,另一个愿望就需要一点冒险:她想生养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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