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琳达不由有气，心想好你个陆帆，把晶通瞒在暗地里跟进，撮哄着我们这些大销售四脚朝天在外面开单，保得你这个月数字大大上升，我们却压得一身货，还不知道怎么往外销呢。她一扭身走了，乔莉不知她的心思，还在那儿想，怎么下个月要去石家庄出长差，是欧总告诉她的？唉，看来赛思真的没自己什么事情了，赶紧开单走人吧，不然人人见面都提晶通电子，时间长了，连个话都没法圆了。

　　施蒂夫的饭局约在北京一家饭店的顶层旋宫，可以俯瞰北京城。乔莉一下班，略施脂粉，就赶到了饭店。她独自坐在位置上等候，初春的北京天黑的很快，不一会儿，人还没有到，窗外就已是一片夜幕，和星星点点的灯光。
　　乔莉出神地望着下方的车河，一条又一条，在城市中盘桓交错。“嗨！”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是28号座吗？”
　　乔莉转过头，一副快乐的表情映入眼睑，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
　　“安妮，”那人伸出手：“詹德明。”
　　“你是乔冶，”乔莉惊喜地站了起来：“当初……”

　　“当初你刚到赛思中当前台，我就离开了，”詹德明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你记忆力真好，还能记得我。”
　　“你可是公司的大销售，”乔莉笑道：“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再有名，也没有你有名，”詹德明坐在她的对面，乐道：“一个小前台，转入销售，负责七亿大单，炮轰公司ＶＰ，你现在可是ＩＴ行业中的名人。”
　　乔莉的脸红了，詹德明继续道：“不过好像你的ＶＰ挺喜欢你啊，还帮你见客户。”
　　“哦，”乔莉不知如何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詹德明摆摆手：“事情是怎么样的我可不想知道，”他风趣的睐了下眼：“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打量着她，一晃两年没见，这个当年学生气的小姑娘长大了不少，更成熟了，还有一点女人味。听说弗兰克和她之间关系很深，现在连施蒂夫也出面帮她了，难道，她这么快就成了二号琳达？他不自觉的耸了耸肩膀，他才懒得管这些，反正，今天晚饭有美女陪就好，如果这个美女还有机会，他当然不会拒绝。
　　他，詹德明，在北京有两套房，一辆奥迪Ａ6，年纪只有三十三，就算不是钻石王老五，也是铂金级的。有的是女人想当他的女朋友，有的是女人给他机会上床，他觉得那个三不理论真是正确到了极点：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任。
　　“我记得你是杭州人，”詹德明道：“到底是南方女孩，皮肤就是好，看起来，就像大学毕业生。”
　　乔莉笑了：“哪里，一般啦。”
　　“你爸爸妈妈都在杭州？”
　　“是啊。”

　　“身体怎么样？”
　　“都挺好的。”
　　“你一个独女儿，他们肯定很惦记了。”
　　“嗯，”乔莉笑了笑：“还好。”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请他们点菜，乔莉说人还没有到齐，詹德明却让服务员把菜单拿来，点了一道红豆糕，并让他们打包拿来。

　　不过一会儿，服务员拿了盒点心过来，詹德明把盒子递给了乔莉，乔莉睁大了眼睛。“别这么看着我，”詹德明指着自己的心脏：“我会心跳加速的。”
　　乔莉抿嘴一笑，詹德明道：“这里的红豆糕口味非常好，你拿回去当早点吧，反正我买单，你就不用客气了。”
　　乔莉没想到这个大销售如此客气：“你现在在新达吗？还是做销售？”
　　詹德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片：新信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执行总裁。他解释道：“这是我自己的公司，刚刚被新达集团收购。”乔莉刚想询问购买产品的事情，一阵笑声笑来，施蒂夫和一个中年男人双双走到了桌边。乔莉与詹德明忙站起来，施蒂夫介绍了一下，这位中年男人是新达集团的副总裁，也是香港人，和施蒂夫是多年的朋友。新信刚被新达收购，所以购买软硬件产品要通过总公司，故而被副总裁介绍给了施蒂夫。乔莉这才明白，为什么詹德明要买东西不直接找赛思的销售，原来也要通过上级公司，她估计詹德明要把这事当成人情，卖给了副总裁，顺带拍一拍马屁，不然怎么把客户与销售掉了个个儿，反而由詹德明掏钱请吃饭了。

　　“乔治，”施蒂夫道：“这次合作，还要请你多关照安妮。”
　　“施总开口说话，我哪有不答应的，”詹德明道：“我明天就把合同准备好，再找安妮商量具体细节。”
　　施蒂夫微微一笑，新达集团的副总裁道：“安妮小姐，你们施总对你这么好，你要敬他一杯酒啦。”
　　乔莉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她倒了一杯酒：“施总，我敬您。”
　　施蒂夫喝了一小半：“我能帮你的，就到这一步，剩下的事情，你和乔治好好沟通，你们都是年轻人，要互相帮助。”

　　乔莉连忙点头称是，詹德明哈哈一笑，这笔生意，就再也没有多谈了。席间詹德明甚是活跃，一会儿与施蒂夫他们聊香港经济，一会儿与乔莉谈杭州风景，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女人养颜，就没有他聊不起来的话题，氛围出奇的好，乔莉感到十分轻松，这是她当销售以来，吃的最舒心的一顿饭了。
　　晚饭结束后，詹德明执意开车送乔莉回家，二人沿着环路朝东边慢慢地开着，乔莉喝了一点酒，把窗户打开了一些，春天的风温柔的吹了进来。
　　“今年天气真好，”乔莉道：“连北京的风都不一样了。”
　　“你喜欢兜风？”
　　乔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兜过几环？”
　　乔莉又摇摇头。
　　詹德明突然发动了车，沿着二环走了一段，一拐进了三环，乔莉以为他往家的方向走，没有在意，到了东边，他突然朝四环开，乔莉觉得有些不对了：“你去哪儿？”
　　“我们到五环，”詹德明道：“然后一环一环往里兜？”
　　乔莉睁大了眼睛：“Are you crazy？”
　　詹德明转过头，朝她快乐的一笑，车便顺着四环朝五环飞驰而去。
　　这将是多么漫长的一个旅程，尤其在北京这样的城市，和一个周末的夜晚。乔莉放松了身体，靠在座位上，就这样开下去吧，没有目的，也没有原因。
　　詹德明将一张唱片放进了ＣＤ，熟悉的歌声传来，乔莉惊讶地看了看他，詹德明瞄了她一眼：“怎么，没听过？”

　　“哦，听过。”
　　“这是齐柏林飞艇的，英国老牌摇滚乐队，”詹德明笑道：“你们年轻人都不懂啦。”
　　乔莉默然了，她望着窗外黑乎乎的远景，和一排排孤单的路灯，詹德明又道：“五环不太热闹，到了四环就不一样了。”
　　这支歌，是她在陆帆车上听到的那一支，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乔莉忽然想起，传闻中陆帆也曾带着戚萌萌在五环兜风，直至完全拜倒在戚萌萌的爱情中。
　　她是他的下属，此时却和他对立面的上司的朋友一起，吃饭喝酒，打单兜风，乔莉突然觉得有点荒唐，而且在这荒唐，还藏着一点冷冷的残酷，和无奈的忧伤。

　　下周四，陆帆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会怎么交谈，在上地初遇陆帆，在办公室与他初次交识，为了晶通恶言相向，还有在咖啡馆向他认错赔理，这一幕一幕，闪电一般在乔莉心中划过。乔莉不禁有些难过，问：“乔治，你知道卖冰棍和卖软件的区别吗？”
　　“哈哈，”詹德明大笑道：“不都是卖嘛，有什么区别。”
　　“那分为几个层次？”
　　“哎，弗兰克没有给你培训过？”詹德明抽出一支烟，询问地看了看乔莉，乔莉点了点头，他便把烟点上，他喜欢这样的方式，开着自己的车，带着一个女孩在环路上一圈一圈的兜着，这里有一种征服的魅力：他不仅可以征服一座城市，还可以征服许多女人。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残酷的微笑，吐出一口烟道：“公司这些课，说来说去都是大道理，什么共赢多赢，那是在美国，在中国，没区别也没层次，谁能把东西卖出去，谁就是好销售。”
　　“难不成白猫黑猫，”乔莉笑道：“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
　　詹德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不是吗？”
　　这一晚，詹德明真的把五环都转够了，才把乔莉送回家。乔莉一来很累，二来有了开单的意向，心情大为放松，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上午，也不知道几点了，她昏昏沉沉地听见了手机在响，闭着眼睛拿过来，接了电话：“喂？”

　　“我是乔治，”詹德明精力充沛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在休息？”
　　“唔……这么早？”
　　“不早了，已经十一点了，”詹德明道：“两件事，第一件，遵照指示，合同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第二件，请问乔总中午想吃点什么？”
　　“合同？！”乔莉一下子睁开眼，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你已经发到我的邮箱了？”
　　“是的乔总，”詹德明乐道：“我十点四十五分发的。”
　　“我马上去收。”乔莉拿着手机跳下床，便去开电脑包，詹德明听她乒乒乓乓地翻东西，估计她在开电脑，心想这一纸小合同把她忙成这样，倒也好笑。他在电话里道：“安妮，别忙了，中午出来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哦好，”乔莉道：“我赶紧看一看，有什么问题中午再问你。”
　　“我现在就有问题？”
　　乔莉一愣：“什么问题？”
　　“你中午想吃什么？”
　　乔莉又是一愣，中午吃什么？这是什么问题。詹德明见她没有说话，笑道：“中午我们去吃泰国菜吧，我特别喜欢吃咖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提起咖喱，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好啊，”乔莉乐了：“在哪儿？”

　　“我开车来接你，”詹德明道：“十二点小区门口见？”
　　“好。”
　　“不管有什么需要，随时电我，”詹德明的语气又严肃又调侃：“我随时待命。”
　　乔莉根本没听明白他话中的一语双关之意，急忙忙地开了电脑。电脑慢悠悠的起动着，她实在等不得了，跑到冰箱拿了瓶酸奶，回来一看，还没有启动完毕。她打开酸奶，坐在电脑旁边，好不容易，桌面全亮了起来。她赶紧上网，进入了邮箱，果然，一封由詹德明发出的，标明为合同的邮件赫然在目。
　　原来天下真的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她开心地吐了一口气，打开了邮件。
　　她身体前倾，伸着食指指着屏幕，一条一条地仔细查看着。合同非常清晰：新达集团下属公司新信科技发展有限责任公司，要从赛思中国购买一百二十万元的软件和硬件产品，条条款款，权利义务全都写的合理合情，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