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后的鸦片战争,大清国被西方列强战败,被迫割地赔款,签卖国条约签到手软,但在官方文书中绝然看不见议和、求和等有辱天朝体面的字眼,满纸是诸夷求抚等词语,人倒了,但架子不倒。
明朝君臣为什么反对和后金议和?
从根本上讲是一种虚骄心理。
首先,明朝方面用历史的眼光看变化的世界,女真臣服大明两百多年,本来应该继续乖乖的臣服,直到永远。现在竟然公然称帝,纵兵伐明,攻城略地,完全是犯上作乱,罪不容诛!明朝怎么能同它议和?同后金议和,就意味着明朝示弱叛夷,纵容作乱。
其二,明朝方面认为后金没有资格同明朝议和。明朝两百年间,先后同北方的蒙古势力多次讲和,舆论并没有太大的波浪。因为在明朝方面看来,蒙古是元朝之后,明朝的天下取自元顺帝。蒙古首领,无论是也先、俺答还是林丹汗,虽然退出中原,但仍然和明朝皇帝有一种平等关系。他们与明朝讲和后,接受明帝册封,向天下表明顺服明朝,显然是明朝外交上的胜利。
后金则不然,尽管他们宣称是金国皇帝的后代,但那已经是四五百年前的老黄历,当时的荣耀经过五百年岁月的冲刷,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了。人们看到的是从明朝取代蒙元成为中国王朝的法定代表之后,东北的女真一直是明朝皇帝的臣民,贬义来说就是奴才。如今奴才居然要和主人分庭抗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后,努尔哈赤建国号为金,很自然的让人联想起五百年前雄踞北中国的金朝,马上又会把明朝与当时和金国分据南北的南宋联系起来。自然靖康之辱、缅颜称臣、岁币纳贡等赵家皇帝种种不堪之事立时浮现出来。于是,朝野上下义愤填膺反对议和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袁崇焕议和,需要极大的政治勇气,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
袁崇焕为什么要议和?
到天启末年,明金双方在辽东已经开战近十年。后金处于绝对优势,后金咄咄逼人,明朝节节败退,最后在孙承宗、袁崇焕的苦心经营下,顽强守住宁锦一线。在短期内,明朝不具备反攻的实力。因此,袁崇焕试图通过议和来争取时间,以训练军队、修筑城池,积蓄实力。所以从本质上讲,袁崇焕的议和是一种进攻的辅助手段。
再从议和的条件上看,袁崇焕一直坚持后金方面必须退出侵占的辽东地盘,回到努尔哈赤攻明之前的地界。即承认努尔哈赤父子统一女真各部的既成事实,但要求后金把侵吞明朝辽东土地原物奉还。第二,要求皇太极把他掳掠的辽东汉人全部送还明朝。如果皇太极答应这两个条件,就意味着他把努尔哈赤父子十年来攻伐明朝的成果全部吐出来,这是他不能也不敢接受的。仅此两条就决定了,袁崇焕的议和是议而不和,拖而不决。
至于其他的去帝号、奉正朔、铸印封王都是枝节问题。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并不是皇太极所看重的。作为实用主义政治家,皇太极只看重地盘、臣民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第一次议和,从天启六年十月初一李喇嘛沈阳烧纸开始,到第二年四月,双方停止互派使者结束,前后半年多。五月的宁锦之战直接宣告两国又进入战争状态。
袁崇焕辞官回乡后,皇太极仍然念念不忘议和,不断给毕自肃、满桂、祖大寿等人投书,想继续议和,并无回应。
崇祯元年袁崇焕复出后,皇太极派人慰问,两人再续前缘,接着议和。
这次议和从崇祯二年正月,皇太极写信给袁崇焕开始,直到当年七月为止,前后也是半年多。
谈判的焦点还是归还辽东和遣送辽民两个问题。袁崇焕坚持皇太极纳地还人,皇太极则坚决不还。皇太极恼怒地说,辽东地方是他力战攻取而得,不是明朝恩赐给他的。进而对明朝政权的合法性提出了挑战,说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众人之天下也。天赐与谁,则谁得之。话外之意,不言自明。
袁崇焕则没有动气,反过来劝皇太极扪心自问,以副天心。并说天之心即皇太极之心也是他之心。两国兴衰,均在于天。十载军旅,欲一旦罢之,非三四人及三言两语所能了结。让皇太极再三思。
皇太极见袁崇焕口惠而实不至,嘴上谈和,手上练兵修城,存心不善,再不和袁啰嗦,暗地准备绕道入边。
第二次议和就此结束。
袁崇焕谈到辽东实务时说过“从来局外眼明,局内心苦,”议和正是如此。
袁的议和立足于明金军事实力对比,着眼于争取时间,积蓄力量,谈判中坚守原则底线,道义上光明、策略上明智、手段上灵活,其实是对明朝相当有利。但在其和身前身后遭来无数非议,后来也成了他的罪状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一向坚决反对同后金议和的孙承宗,在崇祯四年大凌河之败后引咎辞职时,给崇祯上的蓟辽事宜十六款中,一改往日态度,提出借讲款为名,乘时治兵的策略,与袁崇焕的议和并无不同。
日期:2017-11-01 23:10:38
入援功罪
袁崇焕身遭奇祸的直接诱因是己巳入援,在这短短一个月中,迷雾重重, 争议不绝。袁崇焕有彪炳青史的伟烈,也有壮士扼腕的疏漏,其悲壮处正如嘉靖朝名臣海瑞在读到方孝孺《临麻姑仙坛记》时所言 “追念及之,可歌可泣。”
后金会不会绕过辽东,从蓟州突破,其实是一个老话题。明朝的北方边防,东西数千里,毕竟不仅仅是辽东。早在天启四年春,就有传闻,后金要伪装成蒙古,从蓟州潜入明边。孙承宗在奏疏中作了分析,认为不可能。理由是一来蒙古和后金当时并未合流,后金大军借道蒙古地盘,后者未必同意,二来后金越界千里入犯明边,其后勤如何供应,后路如何保证。袁崇焕在天启六年六月也就后金越界入犯问题做过分析,他认为努尔哈赤用兵三十年,一向稳重,断不会如此冒险。至于原因,和孙承宗所提到的相仿,也是代善、莽古尔泰劝阻皇太极时提到的,是一般军事常识。
到了崇祯元年,皇太极收降蒙古诸部后,明朝的地缘形势骤然恶化,袁崇焕明锐地感觉到后金越界而攻的危险性正大大增强。在万里赴召途中,给崇祯的奏本中已经提到察哈尔敖汉、奈曼归顺后金后,宁锦前矛尽撤,失去了战略缓冲。十月,又提醒朝廷蒙古西部无存,明朝独自承当后金的军事压力。如果后金和喀喇沁勾结,协同入犯,则明朝东自宁前,西自喜峰口、古北口处处危险,为祸更烈。为了拉住蒙古,袁崇焕不惜顶着巨大压力,在朵颜部遭到灾荒时,同意接济其粮食,以自己的政治前途为赌注,做了最后的努力。
崇祯二年,袁崇焕又连上两道奏疏,请求朝廷加强蓟州防务,防备后金进攻,但是没有引起明廷的足够重视,并无实际行动加强蓟州防务。九月,袁崇焕直接派出谢尚政率领一支人马协防遵化,顺天巡抚王元雅认为并无敌情,袁崇焕纯属多此一举,命谢尚政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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