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呼:“有!有!有!”
大首领再问:“可有儿郎敢死?”
众人再呼:“有!有!有!”
大首领又问:“何人敢死?”
众人又呼:“我!我!我!”
八百水手振臂齐呼,呐喊声如暴风扫过海面,把大海震慑得置若寒蝉。在无数火热的目光中,大首领猛然抽出宝剑,寒光闪闪的剑尖直指陆地上的占城。
大首领喊道:“岂曰无衣?”
众人齐呼:“与子同袍!”
大首领又喊:“王于兴师,”
众人齐呼:“修我戈矛!”
大首领举起宝剑:“岂曰无衣?”
众人举起手中武器齐呼:“与子同泽!”
……
在震耳欲聋的喊声中,严䲠选出一百个精壮的汉子。他们赤裸着上身,用沾着朱砂的大手在脸上抹几把,然后接过一碗老酒一饮而尽。朱砂又名丹砂,据说能驱邪安神,抹过朱砂的死士面目狰狞,活人见了惊惧,死鬼见了胆寒。
接下来,他们会被编入五条帆浆快船。每船二十二人,除一人掌舵、一人纵帆外,其余二十人既是战士又是橹手。死士们会把木桨摇得飞快,然后上岸厮杀直到死亡。
水猴子攀在桅杆上,看着这一幕心里无比羡慕。
他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死士。不但能换来家人的终生赡养,还能让自己的灵位摆进严氏宗祠一个无比荣耀的位置,曾经看不起他的人,每年要跪在他的灵前磕头焚香,想到他们那副孝子贤孙的蠢模样,水猴子便兴奋得不行。
在正午的烈日下,五条蜈蚣一样的帆浆快船敏捷地钻出水阵,然后借着一阵海风奔向橄榄门外的海滩。
一个时辰之后,大首领终于盼来“敢死队”返航。五艘满载货物的快船,缓缓驶向大首领的水阵。船身笨重的模样,仿佛是一个少女忽然怀了孕。由此不难想见,严䲠运回的水粮补给还真不少呢。
严䲠派人运回补给,同时也送来岸上的军情。
此时岸上兵荒马乱,船队不宜进港。不知哪来的流寇,正在纵火抢掠。他们大肆破坏波斯坊的同时,似乎对其他地区手下留情。想必是几个西域教派神仙打架,有人暗中找来毛贼助拳。
话说死士们一路厮杀,不消半刻便攻入了橄榄门。
进城以后,严䲠命人将给养装船运走,随后率死士在波斯坊中左冲右突。死士们本是兄弟叔侄,血浓于水,守望相助,厮杀中凶悍非凡。他们个个赤膊上阵,浑不畏死,面涂朱砂,犹如凶神降世,杀得敌军心惊胆寒一触即溃。
死士们沿途高喊:“吾乃大宋船队,迎接贡使上船。”
在波斯坊里转了几圈,严䲠总算找齐十余贡使,然后带着大家又一路血战,护送蕃人贡使和宝货逃到船上。
不消半刻之后,严䲠护送着贡使回来了。
他一步跨上甲板,拜在大首领身前道:“禀报大首领,一百兄弟未损一人。此去城中,运回淡水四百八十余桶,米粮瓜果共计九千四百余斤,还有蕃子贡使一十七人共宝货二十四箱。”
“好,好啊!子春勇武,不愧为严家第一勇将,快快起来吧。”
大首领扶起严䲠,望着他淌血的肩头埋怨道:“子春啊,既然身上有伤,还来复什么命?不要多说话,速速下去疗伤。我择日为你论功行赏。”
“多谢大首领!”
“秀才啊,你去送送子春。”大首领吩咐道。
严鲲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禁心生感慨。生命短暂,万物生而向死,而生死又仅一线之隔,生何其难,死又何其易……
“大首领,大首领?”
听到有人呼唤,严鲲立刻从迷思中转醒过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船队主簿严鲷(字亥周)在叫他。
“哦,是亥周啊……何事啊?”大首领问道。
主簿严鲷低声禀报:“大首领,占城贡使多了两个。曾大人名单上是十五人,现在船上却有十七人……”
嗯?占城贡使多了两个?
话说兵荒马乱的,少人那不稀奇,怎么会多?难道是……
奸细?!
日期:2017-11-05 13:44:16
第八章 蕃人父女
巨舶旗舰甲板上,白袍商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地讲着蕃语。主簿严鲷带来清查奸细的命令,使船上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贡使们本能地互相靠近,以便在第一时间互证清白。他们窃窃私语,谁是谁的朋友,谁又是谁的随从……不一会儿功夫,两个可疑人物便浮出水面,很快便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两个都是波斯人,一个是髭鬓茂密、体态臃肿的矮胖老者;一个是耳悬环珰、缨絡绕身的妙龄少女。老者神色焦虑,似乎在思考着对策,少女则在面纱下轻叹着,让主簿严鲷听出一丝听天由命的味道。
若说奸细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想到此处,主簿严鲷暴喝一声:“来人呐!将这两个奸细拿下!”
“遵命!”
水手们正要动手,忽闻波斯老者大叫冤枉:“冤枉啊!我们不是奸细,我们真的不是奸细啊!”
“你会汉语?”主簿严鲷脱口而出。
老者抱拳答道:“老夫族人累年居宋,如今三世矣,又岂能不会?”
哦?是个旅居大宋的蕃商?此事定有蹊跷,恐怕还要大首领亲自处置才行。主簿严鲷不敢迟疑,立刻将二人押到大统领门前。
白须老者唤作蒲开宗,蒲为西域姓氏“阿蒲”的谐音,开宗二字则寓意“开一方天地,立一脉宗族”,可谓是大气磅礴。只可惜,此人非但不能开宗立派,反而丢掉了祖宗传承几代的家业。
蒲开宗的祖辈是占城首屈一指的旺族。传到父亲那辈,也还算名列三甲的豪门。自从蒲开宗执掌家业,蒲氏家族便开始呈现出一副江河日下的末世景象。他是一个平庸的商人,贪婪、懦弱、缺乏谋略,而最要命的是对政治的一窍不通。可是,在占城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不懂趋利避害便意味着灭亡。
二十年前为躲避一场祸事,蒲开宗举家迁往大宋的刺桐城。几年前,他将生意交给儿子打理,带着女儿回到祖宅。谁知好景不长,又赶上流寇攻城。蒲家的商船和货站被掠夺一空,世代相传的祖宅也被一把大火烧没了。
流寇们十分凶残,不问缘由见人便杀。蒲开宗只好带着女儿东躲西藏,甚至潜身肮脏不堪的马厩。他想到去投奔儿子,怎奈出逃仓促,父女二人皆未带金银钱财,连去大宋的盘缠都凑不齐。
正在发愁的时候,猛听马厩外有人高喊:“吾乃大宋船队,恭迎贡使上船……”
大宋船队?
蒲开宗心念一动,登上宋船不是就可以回刺桐了么?想到这里,他赶忙拉着女儿钻出马厩,追赶着严䲠的队伍边跑边喊:“贡使再此!贡使再此……”
“带奸细——”
随着屋里传来一声吆喝,战战兢兢的蒲氏父女被带进船舱。
大首领的船舱十分宽敞,四扇实用的大窗采光极好,船舱里左右各有一排座位,尽头处有一方条案,条案后面有一张铺着虎皮的将军椅。各色家具皆被牢牢钉在甲板上,即便风大浪急也不会移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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