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一看，只看见一座巨型大坝横亘在大渡河中间，很多工人在上面施工，河边有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像是总装机房，足足七八层楼高，有几个工人正被大吊车吊在某层楼外缘处焊接，看来这个电站还处于施工期。

　　在一排两层厂房门口下了车，手下打了个电话，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五十多岁，戴一个黄色安全帽，穿一件湖蓝色工装，满脸皱纹，就是“老邱”了。
　　我赶紧发烟，老眼就问老邱陶人的事。
　　老邱一脸苦相，说那天他的确在现场，当时清淤船是在下游一个叫“代家沟”的地方清淤，代家沟属于观音塘乡，说当时那一区域的河道突然发生严重淤积，水位明显抬升，怕影响以后水道的行洪跟电站发力，库区就派了一艘搅吸式清淤船去，本来跟老邱没关系，结果说清淤船没工作多久液压系统就出了问题，打电话叫老邱去修，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去了后很快修好，继续围堰，清淤，然后说清到一半时候有人就发现淤泥里面有一坨瓦青色的东西很古怪，就刨出来看，发现是一尊陶人。

　　“说是没脑壳？”老眼问。
　　“对头。”老邱回答。
　　“说还是个孕妇样子？”
　　“对头。”老邱用右手在自己肚皮上比划了几下：“肚皮鼓起在，两个XX也鼓起在，跟两个荞麦馒头一样。”
　　旁边小孟嘿嘿嘿笑，他就是那个司机，二十多岁比我还小。
　　老邱横他一眼：“你笑个逑！是像荞麦馒头嘛！”
　　“对了。”老眼继续问：“它底下有没有发现有‘鸡鸡’？”
　　“鸡鸡？”老邱没听懂。
　　老眼笑嘻嘻解释：“就我们男人家那个‘老二’嘛，有没有？”
　　老邱苦着脸：“哦，那个鸡鸡？没有。”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也没注意看……啷个会有鸡鸡？它明显是个怀娃娃的女人，啷个会长鸡鸡？”
　　“哦哦。”老眼看我一眼。
　　我心中突然想起一事：昨天那位夏老板说孕妇的肚皮上好像有一幅图案，要不要现在就问一问老邱。
　　看了一眼老眼，心说：不行，先不慌，到时候见到实物后自己看算了。

　　“那——”老眼问：“那个陶人现在在哪儿，听说就丢在河边？”
　　“没有了。”老邱抽口烟：“说是被人搬到一个砖厂里面去了。”
　　“砖厂？”老眼皱眉问。
　　“对头。之前陶人一直丢在河边没人管，好像是前天还是大前天被哪个人搬到砖厂里面去了，说是丢在一个房间里头。”

　　“谁搬的？”老眼问：“搬那儿去干啥？”
　　“不晓得哇。”
　　“也就是说，陶人现在就在砖厂里面？”
　　“不晓得哇。”老邱苦着脸：“怕是……在哦。”
　　“在就好。”老眼看我一眼，笑嘻嘻道：“走哇，过去看一眼。”
　　日期：2017-12-19 15:39:31
　　接下来老眼就问老邱那个砖厂怎么过去，老邱指了指位置，说很近，顺着大渡河往下游开，开个两里多就是“代家沟”，那地方很好认，有座高压电塔，底下还有一栋白房子，白房子后面有一条岔路，通往山上，坡度有点抖，上去开个一百米就是砖厂。
　　“你们怕是进不去哦。”老邱补充道。
　　“怎么？”老眼问。
　　“那个砖厂早就废弃了，门是锁住的。”
　　“那，那个陶人怎么搬进去的？”老眼笑嘻嘻问。

　　“嚇！人家肯定厂头有熟人嘛。”
　　“对对对。”老眼笑嘻嘻拍拍老邱肩膀：“那谢了哟老哥，我们先商量一下。”
　　老邱看我一眼，默然走进厂房。
　　看老邱走了，我，老眼，小孟商量了一下，老眼的意思，先过去找到砖厂，到时候再看，如果真锁上了再想办法。
　　于是上车，沿着大渡河边的碎石路，往下游开，一路颠来颠去，开了接近一公里，前方河边果然出现一座黑黝黝的高压电铁塔，高耸入云，旁边果然是一栋白石灰小房子，歪歪斜斜涂了一句计生标语，后面出现一条类似机耕道的泥巴路，上面有几道拖拉机轮胎的压痕，很干，看出来这条路很久没有机动车通行了。
　　“停！”老眼突然道。

　　小孟停下车子，回头，一脸诧异。
　　“这样。”老眼笑嘻嘻给小孟递上一根烟：“就麻烦你在这儿等一下，我们上去看看就下来。”
　　小孟接过烟，夹在耳朵边，一脸不解。
　　我跟老眼就下了车，顺着泥巴路往上走，拐了三四跟弯，前方，路的右边出现一排红砖围墙，应该就是那个砖厂。
　　周围寂静无声，时不时有蚊虫在耳边“嘤嘤嘤”乱撞，远远的传来大渡河的流水声，天色也开始暗下来，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
　　老眼做了个手势，我尾随他沿着围墙走，走了二十多米，看到一道大铁门，锈迹斑驳，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烂出来的缝隙，旁边墙柱上用黑炭抹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红旗砖厂”。
　　不知怎么，我心跳突然加快。

　　这时老眼已经走到铁门边，我一眼看到，果然上了一道锁链。
　　“妈的都废了还锁？”我走上前，抓住铁锁，就想狠狠扯一下。
　　“莫动！”旁边老眼突然低喝一声。
　　“咋了？”我茫然侧头看他。
　　“嘘——”老眼把脸贴在铁门上，透过一个缝隙去看。
　　我赶紧也凑过去，透过另外一个缝隙，一看：里面很昏暗，到处乱糟糟的，有几台铁翻斗车，一台搅拌机，一个破烂的大厂棚，厂棚旁边是一排平房。

　　我正暗自奇怪，突然感觉什么地方火光一闪！
　　一惊，赶紧定睛一看，就看见那排平房中间的一间屋子里从窗户里透出一道光亮，上下晃动了几下，像是手电筒的光圈。
　　“里头有人！”耳边老眼低声道。
　　日期：2017-12-19 20:45:57
　　我也看出来了，那间屋子里的确有人！
　　这时光圈停止了晃动，照在某处地方，感觉这个人在看什么东西。

　　“砖厂的人？”我压低声音问老眼。
　　老眼不做声，一对鼠眼死盯着房间。
　　正惊疑，从前方平房的位置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一听就是小灵通的声音，房间里光圈一晃，突然黑了下来，接着“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走出一个人。
　　黑暗中依稀看出是一个男的，身材中等，头顶有些秃，只见他把小灵通放耳边，似乎“嗯嗯”了几声，又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回到屋内。
　　这次他没开电筒，很快他出现在门口，只见他身形很古怪，两腿成“罗圈”状，双手似乎抱了一个重物，抱到门口，他弯腰，小心翼翼放下，黑暗中只见那物体有接近人膝盖这么高，黑忽忽的，是一个类似圆柱体的东西。
　　“陶人！”耳边老眼突然说了一句，声音像蚊子。
　　我一惊，不由瞪大眼睛去看。
　　隔了二十米，又黑，看不清那东西的具体模样，但感觉它的轮廓明显是一个“人形”！
　　我靠，这人把那尊“陶人”搬出来了！

　　不由把目光转向那个“秃子”，只见他已经蹲在门槛边，摸出烟来，优哉游哉的抽，没有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