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陶人？”我低声问。
　　“绝对是。”
　　“我操！”我只感觉喘不过气：“他搬出来干啥？”
　　“好像在……等人。”
　　“等谁？”
　　“嘘——”老眼制止我说话。
　　我正惊疑不定，身后，远远的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平房门口，那秃子突然站起来。
　　“来了！”老眼低声一句。
　　我赶紧回头，就看见两道光柱上下晃动，有一辆车子从下面开上来了。
　　“是不是小孟？”我突然想起这种可能。
　　老眼侧耳听了一下：“不是。声音不对。”

　　又拉了我一下：“走。躲一边去。”
　　我心想也对，来人是敌是友不明，先躲起来再说。
　　赶紧跟老眼几步跨过泥巴路，对面是一片苞谷地，全是一人高的苞谷，几步躲进去，蹲下来，死死盯着泥巴路。
　　就见发动机轰鸣，光圈一晃，一辆黑色轿车出现，正是从我们的来路开来的，只见轿车慢吞吞开到铁门边，停下，熄火，灯光一暗，副驾驶门开了，走出一个男子，黑暗中只见他穿一件灰不拉几的西服，五大三粗。
　　接着，驾驶室门开了，缓缓走出一个女人。
　　日期：2017-12-19 20:50:23
　　黑暗中只见此人身材修长，一米七左右，穿一身深色套裙，卷头发，戴了一副眼镜，像个城市里的白领。
　　“在哪儿？”女人开口问，一口四川话，带点重庆口音，声音有点粗看来此人年纪不小至少四十五岁以上。
　　“里头。”“灰西服”朝铁门一指。
　　女人朝那儿看一眼：“门怎么关着？”
　　“这边。来。”
　　“灰西服”抬腿就走，眼镜女赶紧跟上，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围墙朝前走，拐了个弯，很快不见。
　　“哪儿去了？”我低声问老眼。
　　“啪”一声，老眼给了自己一耳光，笑嘻嘻骂：“狗日的这儿的蚊子太狡猾了，知道老子不敢动，老子打不死你！”
　　打完，他看看了手掌，回答：“肯定进里头去了。”
　　“从哪儿？”
　　“后头绝对有小门。”老眼挠了挠脸：“走，去看一下。”

　　说完他猫腰溜出苞谷地，东张西望一阵，几步溜到铁门面前，我赶紧跟上，就发现铁门里头透出亮光，赶紧趴在铁门上透过缝隙一看，只见那间平房门口已经站了三个人，秃子，灰西服，眼镜女，眼镜女居然个头最高，三人都死死盯住地上那个物体，秃子手持电筒，光圈笼罩在它上面，灯光下我看得真切，是一尊青灰色的东西，呈“立人”状，没脑袋，肚皮很突兀的隆起，果然是那尊陶人！

　　“喂！”我不禁低声招呼老眼，意思是：看到没有？
　　“嗯。”老眼捏了我胳膊一下，意思是不要说话。
　　里面，眼镜女已经蹲了下来，她从秃子手中要来电筒，一手扶住陶人，一手用电筒从上到下，很仔细的照。
　　她身后的黑暗中，秃子跟灰西服一动不动站立着，就像两尊塑像。
　　照了一阵，寒光一闪，眼镜女从身上摸出一个东西，很小，银白色的，像是一把小刀，只见她“噗噗噗”的，在陶人身上刮了几下，又伸长脖子，鼻子凑上去，似乎在嗅什么味道，嗅了一阵，伸出右手食指，在嘴巴处停留了一下，似乎在涂抹唾液，然后把食指摁在陶人身上，轻微涂抹几下，又很快缩回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嗅了一阵，又把陶人转了一圈，看了一分钟左右，站起来。
　　只见她把电筒还给秃子，摸出一部手机，抬头四处张望一阵，腿一抬，竟然朝大铁门我们的位置走来。
　　“糟了！闪！”
　　我脑袋一缩，身子蹲下，躲到铁门边上。
　　老眼却一动不动。
　　只听高跟鞋“夺夺夺”越来越近，眼镜女走了过来，感觉离铁门只有不到五米了！
　　老眼还是纹丝不动。
　　我一阵焦躁：我靠！老眼是不是吓傻了，怎么还不躲！

　　“喂！是我。”突然响起眼镜女的声音，看来她在跟人通电话，听声音她就在铁门那边，离我们最多只有两米！
　　老眼还是不动。
　　“我一个人来的。”眼镜女道：“他们还在乐山。喝多了吧。都喝多了。”
　　停了停。
　　“嗨！你们男人嘛都好这口没办法。那个姓杨的就不说了，连那个叫什么聋子的都喝得不想走。”
　　停了数秒。
　　“没事。我一个人开夜车习惯了。你不要骂他们。对。哈哈哈。行了，说正事，那东西到手了。”
　　停了停。

　　“对。是那个姓邓的叫他手下来拿的。在一个什么砖厂。代家沟。对。我现在就在砖厂里面，那东西就在我脚底下。对。”
　　停了十多秒。
　　“是这样。我刚才仔细看过，跟我们做的那批东西形态上来说基本一样，也是一个裸体女人的形态，腹部是鼓的，对，就是说是孕妇的形态，对。对了，它没有头部。”
　　停了停。
　　“对。没有头部，其他部位都基本一致。”
　　停了停。
　　“不。我觉得不是。”
　　停了停。

　　“对。我初步看了一下，那东西应该是个古物。”
　　停了停。
　　“对，古代物件，这点我可以基本确定。”
　　停了数秒。

　　“具体年代？这个可能需要借助仪器，现在不好判断，对，对，那这样，要不我先简单给你说一下它是古陶这个判断的依据，大概四点，什么？详细说？那......很枯燥啊，哈哈，您要听？那行。”
　　日期：2017-12-19 20:51:33
　　停了停。
　　“那行，主要是四点。对，四点，第一是上面的风化纹，我刚才用小刀刮了一下，很难刮离，里面也没有出现白霜，刮热后我闻了一下，也没闻到任何酸腐味，也就是说，风化纹是真实形成的，而不是通常做旧用的氢氟酸，对，氢氟酸，对。”
　　停了停。
　　“第二个依据就是它的土锈，我刚才刮了一下，我刮了其中三个土锈点，形态都一致，都是多层形态，对，就是那种像薄片饼干那种，一层一层的分布，对。”
　　停了数秒。

　　“做旧的土锈？做旧的土锈其实很容易分辨，用刀一刮，簌簌簌的往下掉，像小颗粒状，对，小颗粒，对。”
　　停了停。
　　“对，没问题，肯定是古陶形成的土锈，对，还有第三点，我在它后面就是臀部那个位置发现了几条带状根系纹，对，带状根系纹，这是我们考古业界一种专业说法，其实就是植物的根系腐烂后附着在古陶器表面形成的痕迹，对对对，肯定是天然形成的，对，刚才我就发现了几条，在它臀部位置，是白灰色的，对，白灰色。这说明是硅化过的，因为只有长期埋在土里，而且是深土层的古物才会出现硅化痕，而如果是做旧，因为年代不够，只能形成碳化纹，对，碳化，对，碳化的颜色是一定黑色的，这个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对。”

　　停了十多秒。
　　“对。至于第四点，其实它不是没有头部吗，其实这反而证明它是古物，对，反而证明了，是这样，刚才我仔细看了看，那东西它的两只手跟身体部位的连接处，我看了看，尽管很模糊，但可以看出有刮痕，这种刮痕我们叫做夯修痕，就是在制陶时候把两部分连接起来后用竹片之类的东西进行刮修夯接，对，竹片，因为古代工艺不够，制作陶器特别是这种人俑，一般一开始都是用手捏制，捏成人体的各个部位，然后后期套上，所以肢体连接处都不可避免有连接的痕迹，而现代工艺都是真品翻模，一次成型，全是无缝连接，所以不可能出现刚才我说的那种夯修痕，对对，不可能出现，对，所以这尊陶人没有头颅，我感觉就是因为连接处断裂后弄丢了，对。你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