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哭了一夜,第二天破天荒没有起来做饭,奶奶也没多说自己做好饭让小姑端过来,母亲没有吃,她不想活了,三天过后,奶奶拿着有些霉斑的馒头劝母亲吃点,母亲说:“你拿去喂狗吧。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每次母亲讲起这一段来,都是泪水不断,我也陪著母亲流泪。
四太太来看母亲来了。她怜爱理理母亲额前的乱发,劝解母亲,“傻丫头,可不敢拿自己的命赌气,你死在这了,你爹你妈该多伤心,你听四奶奶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快起来吃口馍馍,我特意为你做的。”母亲放声大哭,心中郁积了太多的不平,实在是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感激我四太太的劝解,也羡慕四太太的大儿媳,那个瘫痪在床上几年了的女人,有时候去和四太太聊几句,有时也和四太太的儿媳,按辈分是母亲的婶子聊几句,绝食就不提了,心里做梦都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默默地等待时机。
日期:2018-01-15 18:02:55
母亲依旧一个月两封份信,一封寄给外祖父报平安,一封寄给父亲,她怀疑这份感情,也怀疑自己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甚至害怕自己活不下去。在信里,无数次地质问父亲,为什么?为什么?我明白母亲绝望的心情,她是个倔强刚烈的女人,不会去哀求,她强烈的自尊心不能让她放下身段去哀求,撒娇之类的也不会。父亲只有过年时才回来一次,日子就这样在母亲苦苦挣扎中流逝。就这样三年一晃而过,大姑也出嫁了。
出嫁风波过后,奶奶为了表达歉意,就为母亲做了套新衣服,主动把白面馍馍拿给母亲吃,母亲觉得大姑走了,家里挑拨是非的人没了,奶奶年纪大了,基本不去下地干活,家里主要是靠爷爷和母亲劳动养家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了吧。确实也是这样,母亲已经学会了各种农活,甚至是裁剪衣服,自己的衣服也是自己做,生活逼迫她不得不这样,想起年幼时自己不学针线活,对父母笃定的说,我以后要买着穿,不用和姐姐们嫂子们学这些。现在已经是恍若隔世,年轻气盛的她如今是村里活得最孽障凄惨的人,十里八村的新媳妇哪有像自己这样活得屈辱的,很多人都在家里做做家务,如果生孩子了就在家里带孩子。
日期:2018-01-15 18:20:59
有一天去乡里寄信,回来路上有个男子跟着她走了一段路,母亲心慌,怕是坏人,对方问她,“你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吧?我以前没见过你。”母亲老老实实说自己是外嫁来到这里的。一听口音,对方说,“你姓尹吧?”母亲惊奇不已,“我没见过你啊。你是谁?”对方说,“我和你大哥是同事。你和尹县长的眉眼和脸型很相似。”两个人聊得很投机,说了很多。对方前几年就调回原籍工作,听母亲说自己的大哥被划为右派,下放山区劳动改造,早就不担任副职了。现在也是一身病,不知道以后会咋样。自己的小哥哥又在监狱,家里也是几年不安宁。问起母亲嫁到哪一家?听完后直摇头,“你们也是,不来打听一下就匆忙出嫁,你婆婆是见风揽三把的人,你自己多保重吧。凡事要想开点,你哥哥们的事不要给别人说。娘家太远,没有帮忙的,你自己也谨慎些。”
日期:2018-01-15 18:55:31
其实父亲一直在抱怨母亲,因为小舅舅的事情影响了自己的升迁,甚至觉得母亲是刻意隐瞒这些,欺骗了他。父亲技校毕业后,因为做事沉稳去了总指挥办公室,虽然只是跑腿的,也觉得自己前途大好,一片光明。跟着领导进步快嘛!后来组织调查时,发现母亲的两个哥哥,一个右派一个现行***,父亲大为恼火,怨母亲隐瞒家庭情况。母亲再三解释也没用,两人又因此呕气,几个月不再联系。大舅打成右派后去山区劳动改造,所说没了职务,只要不戴高帽子游街,母亲觉得没什么 影响。小舅舅时意外成为罪犯的,他后来去在西安工作,中午吃完饭在报纸上练习写大楷,这边写了红太阳毛某某,翻覆过去又写了打倒反xx,写完字,把报纸平铺在桌上欣赏,意外发现左右两页的字连成一句打倒某某某,周围人一看,立刻叫来保卫科的人,就这样,成了现行反 分子,去了砂石厂劳改。消息传来后家人不敢相信,小舅从小不爱读书,居然因为写字获罪,也是命运对他巨大的嘲讽。得知消息后,母亲已被下放农村,没了工作回到娘家,于是就陪着小舅母去西安探望小舅,弄清楚情况后,都埋怨小舅,但也无法改变现状,家里飞来横祸,因此也就没有对父亲提起,母亲也许担心父亲瞧不起,影响夫妻感情,但政审时父亲受到批评,向组织隐瞒妻子家庭成员状况,父亲更不愿意让母亲离开山区了,怕给自己添麻烦,眼不见心不烦,再说家里人还真没想着害她,或者要整死她,一说起来就危言耸听的。婆媳矛盾嘛家家有,也都这么吵吵闹闹的过日子,算什么大事啊。
日期:2018-01-15 22:46:39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让母亲伤心的事。她觉得无法在生存下去了。母亲有一天干完活回家时一个人,走到村口尕太太家门口,遇到了尕太太进门,母亲尊敬地打招呼,尕奶奶。尕太太热情地拉母亲去她家里,母亲不太想去,无奈对方拉扯着不放手,也就进去聊了几句。尕太太进屋后,儿媳把孙子交给她,和母亲打完招呼就去厨房做饭了。孙子在炕上自己爬着完,母亲和尕太太 坐在火炕边上聊天,饭做好了。母亲就婉言谢绝对方的挽留,告辞回家了。回家后没洗完脸,尕太太就找上门来,说自己的锥子不见了,下午纳鞋底还用过,家里就母亲去过。母亲再三解释,可对方就是说她拿走了。母亲只好让她去搜自己的房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其实尕太太辈分大,年纪与我奶奶相仿,母亲解释了半天她就是不相信。最后尕太太以长辈的身份 要求奶奶严加管教,村上不管老少,还没有手脚不干净的媳妇,你家儿子也是挣工资的,可别出这么眼小的人,丢人现眼,败坏门风。母亲赌咒,谁拿了你家的锥子,就让锥子扎心口吧,疼死他。尕太太走后,奶奶又是一通审问,母亲说的话爷爷奶奶不信,奶奶问母亲赃物交给谁了,村上有几家很穷又很善良的人家,偏偏有那么几家和母亲走得近一些。饭也没给吃,母亲无法交代出赃物的下落,奶奶也生气,娘家离得远,你又拿不回去,偷它干啥?你又不是个爱做针线的人。母亲也气,“你天天象防贼一样防着我,米下锅才走,每天的食盐都按顿拿给我,一顿饭用多少就给我多少。你当我是贼,我就该是贼吗?”母亲抱怨奶奶不相信她,竟然和外人一起合伙欺负她。奶奶觉得母亲缺心眼,万一是偷回来给别人了呢。两人吵来吵去又翻旧帐,奶奶又提起母亲不能生育,断了香火责怪母亲。母亲生气,你儿子整年不在家,我怎么生得出来。奶奶就指责母亲,村里人说了,肯定是你早先在城市里和人胡搞,胡搞的人太多了,失去了生育能力。母亲伤心地无法说出话来,一念生起,死了就没有这些人再来泼污水了吧。这样屈辱的人生也算活够了。她决定以死明志,证明自己做人的清白。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跑,周围邻居都听到了,在她后面喊,母亲不会打也不停脚,一口气跑到黄河边,河边划羊皮筏子的大叔听到人们分呼喊声,“快拦住她!快拉住她!”一把 拉住母亲,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松手,紧接着后面一堆人跟着跑过来了,围住母亲,四奶奶的小脚跑不快,见人们拦住母亲才不喊了。抱着母亲,四奶奶哭了,母亲也哭,“瓜女子啊,你咋这么傻!不值当的。”第三天,尕太太讪讪地来了,给奶奶说,锥子找到了。她孙子哭了两天也不知什么原因,晚上白天哭个不停,后来换衣服准备去医院,才发现锥子就在腋下扎着。估计是孩子玩的时候进袖筒里了。母亲就这样决定离开了,奶奶也觉得理亏,不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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