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1-23 22:50:52
甘凤池的货郎担子也换了,他买了一头骡子,买了一辆木轮轱辘车。车拉着的货物多了,走的地方也更远了,一心想要供出个秀才摆脱缺衣少食的困境。儿子的勤奋聪慧让他自豪,觉得有了希望。小儿子老五甘雨潇也到了读书的年龄,他毫不犹豫地送他去读私塾。老六莎莎和老七书挂是女儿,(书挂是用厚一些的纸折起来,挂在墙上,装一些钱和纸质的小东西)年纪还小,暂时不用操心太多。甘凤池整年赶着骡子,驮着货物,风餐露宿,心里并不觉得苦,常常是喝口葫芦里的水,吃口家里带来的烙饼子。当地人等葫芦长大后,从顶端瓜处蔓挖个小孔,掏干净里面的瓤,能装个两三斤水,如果出门时间长就带些炒面,天气再热也不怕坏掉。
日期:2018-01-23 23:46:02
一直到今天,西北的山区也还有一些木制的轱辘车,可以用牛拉车,或毛驴拉车,骡子负重和耐力比驴更好一些,食量又比马小,性情比马温顺,价格又比马要便宜,更实用。
甘凤池的就在家乡附近的几个邻县走动,有时也会去兰州看望儿子。眼看着儿子越来越高,用心读书,他就满心欢喜。有时坐在车头,看着装满了各种小东西的辘轳车,有擀面杖,吃饭的大海碗,盘子,针头线脑的,挥动鞭子,听着响亮的鞭子声,高兴地吼上几句秦腔,感觉浑身使不完的劲。甘肃农村很多地方都喜欢听秦腔,农闲时,过春节,办红白喜事,或者请唱戏的班子来演,或者爱唱的村民们自己就会粉墨登场。几乎人人都会一些。
甘凤池的家里依然很贫穷,村里人都不理解,儿子念书很费钱,卖地上学,大家都认为甘凤池芍了(方言意为傻了)。只有守住土地,才有一家几口人的吃喝,如今为供大儿子读书就卖了大半土地,过几年小儿子咋办,地都卖光了,一家子吃什么,拿什么给儿子娶媳妇,甘风池就是个败家子。近一百年后的今天,村子里依然有各种流言,认为甘凤池不正干,没有守住家业,早早就败光了家业。我的外祖父成为某些人眼里的异类,甚至于有些后代也人云亦云,毕竟清楚当年往事的人越来越少了。
日期:2018-01-24 00:59:03
有一次在野外车子陷进泥潭里,甘风池和骡子一起使劲往外拉,湿乎乎的泥土粘粘的,又是上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车子还是没拉出来,只好等人来帮忙,过了很久才有过路人经过,两人还是没拉出来。地上太滑,脚底下用不上劲,布鞋都被泥裹住了。只好去找石块垫起来,感慨有匹马拉一下就好了。听着远处的马铃铛响起来,不由得心生希望,翘首一望,对面是三驾马车,胶皮轱辘,跑得飞快,帮忙的乡人高兴了:“老甘,你家大女婿来了”,扬起手就喊,“刘旺财,你丈人在这儿。”甘风池眼巴巴地等着,只见对方下坡路上扬鞭在空中打了几个响鞭,三匹马风一样的呼啸而去。甘凤池和乡人都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同乡摇头,“这样的女婿真少见,”甘凤池忍着内心的酸楚说:“也许没看清是我”,“就算是路人也该帮个忙。”甘风池明了是因为自己穷,连女婿都看不起。他暗下决心,再苦也要让儿子们读书,要出人头地,穷人连亲戚都没了,咬咬牙,低头去捡石块,垫在轱辘底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泥潭里拉出来。同乡人极仁义,一直帮着捡石头,拉车,走完了上坡路才挥手道别。
最可怕的是一天晚上走夜路,遇到了土匪,疯狂的鞭打骡子,希望冲过去,不曾想翻了车,急忙去给骡子解套,眼看土匪就到跟前,黑灯瞎火的就往山崖下跳,没想到崖头很高,跳下去脚脖子就崴了,疼得直冒冷汗,动也动不了,也不敢出声,怕土匪来抓。就这样悄悄躲在山崖下,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那头骡子怎么样了,该让土匪抢走了吧。等了很久,喧哗声没有了,四处都静悄悄的,夜晚月光下依稀看到远处山岗上的树木,影影绰绰的。甘风池一时思绪万千,当年祖父给自己起名风池,是希望自己去学医,悬壶济世,后来家道中落也没有钱去继续读书,如今两个儿子聪慧好学,希望能够改变家庭困境,想不到今天晚上遭这么大劫难,恐怕再也没钱去买骡子了,今后该如何生活。转念一想还不知今晚能不能逃脱。
日期:2018-01-24 19:25:37
甘凤池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在家里睡觉。半夜就听见院子的大门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她赶忙起身,点亮煤油灯,急忙跑出去以为是丈夫回来了。走到门前大声问:“你今天咋这么晚才回来?”没人搭腔,她趴在门缝里看,好像是自家的骡子,只听见骡子嘶叫,用头顶着大门,她觉得奇怪,顾不上害怕,就打开了大门,门开了,骡子凑到身边低声嘶叫,却不进院子,她出门看了半天,也不见丈夫的影子,骡子一边叫着一边向前走顾不上三个熟睡的小孩,,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时叫她一起走,刚忙锁了大门,顾不上三个熟睡的小孩就去追赶骡子,一路上提心吊胆的,也不知是啥情况,心慌得不得了,自从改嫁甘凤池,日子穷归穷,比过去要强多了,甘凤池人勤快,忙完地里的活,回家也帮着做饭,洗衣,也能干,这几年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心地善良,对自己和带来的三个女儿都很好,和小的四个一样对待,总算把三个女儿养大出嫁了,后面生的四个孩子年纪小,日子刚有些起色,可经不起折腾,老天爷啊,保佑我家掌柜的平平安安吧,娘几个都指着他吃饭呢。天快亮时,骡子来到了昨夜遇上土匪的地方,停下不走了,看着地上打碎的盘子饭碗的残片,甘凤池的妻子站在山崖便向下看,以为是翻车了,骡子嘶叫着,她试着喊了几声,“掌柜的,掌柜的”山间回声很大,就听见回应:“我在崖头下面呢,你往前绕一下下来”甘凤池喜出望外,原想着等太阳出来路上有人了再求救,没想到妻子居然能找到自己,总算躲过这一劫了。他长长地叹口气,夜里的寒冷惊慌不愿再去想,只要平安回家就心满意足了。夫妻见面是又惊又喜,说起昨夜遇见土匪还是感到后怕,甘凤池给妻子讲,“我想着路不远,半夜就能到家,也省个住店的钱。没想到在山梁山上就见远处有一群人打着火把过来了。走到近处这些人就喊停车,要买路钱。我还想着冲过去,结果车翻了,他们人多,吓得我赶快跳山崖了。都说土匪抓住人就要赎金,咱们也拿不出来,也顾不上去想崖头的高低,闭住眼就跳了下来。好在崖头高,土匪下不来,要不然就被抓了。 ”
妻子告诉他是自家骡子领自己来的,甘凤池忍着痛站起来,搂住骡子脖子,心里十分感激,几年来,自己和骡子一起奔波,没想到关键时候聪明的骡子也能认路,救了自己。都说老马识途,自家的这骡子和老马一样强。拍拍骡子的头,“都靠你了,骡兄。”妻子扶着他上到骡背上,夫妻两个回家,虽然车子和货物都没了,可人在,没被土匪抓去要赎金就是万幸。
日期:2018-01-24 19:42:16
甘凤池回到家,左邻右舍闻讯赶来看望。大家都庆幸他平安回来,只是脚踝骨崴伤了肿的很高,皮肤发红,疼的动不了。不能外出挣钱,家里生活困窘,大儿子虽说读的是师范,学费少,但也得吃穿,买些纸笔啥的,妻子想去借点钱给他看病,甘凤池拒绝了,“在家多养养就好了,穷人哪有那么娇气。”一晃就是两个月,甘凤池的脚踝上长了个大疙瘩,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闲不住,想着骡子还在,买辆木轮车继续做点小生意,自己过继给二叔,二叔不在了,二叔的女儿可是把自己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于是和堂姐借了些钱,继续四处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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