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位世外高人在我们家中的交往无疑是超凡脱俗的,二十多天里我与禅师的谈话仅有一次!放在常人身上,这绝对是不可想象的,我们一天讲的话可能比禅师一辈子讲的话都多。但是,当我们跟禅师在一起时,确实感到不需要话语,用眼睛,用动作,晃晃身体举下手什么的,就够了。某种意义上这倒正合乎我的脾性。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是绝大多数时候,禅师是以他的沉默不语让我们受到了最大的震动和“教育”——一种难以言喻的启示。
禅师的功夫深不可测,凡夫俗子绝不可以望其项背。他说自己法号叫“悬壁”,我自己就在一边冒昧地揣测,可能就是因为他能象壁虎那样轻松地把自己吸附在墙上所以才叫这个名字吧?不要说会这种功夫的人住在你家里,就是能亲眼看见表演已经不错了(禅师不是专门表演给我们看,他练功时从不反对我们观看)。一般出家修行的人,不吃东西咱听说过(叫“辟谷”吧),可二十多天不喝水,这有可能吗?我们真的从未见过他喝水,如果他要喝的话,茶水天天给他供着哪,没必要躲着我们喝吧?再说杯子里的茶真的一点都不见少,这说明人家的功夫确已练到了那种境界。
关于悬壁禅师的功夫,我们还珍藏着一个小秘密,本来不想说,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一个节目,讲九华山的一个大和尚功高盖世,精通站禅悟道,练起功来那也是不吃不喝不睡。他有一个徒弟很调皮,这个徒弟不相信自己的师傅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功夫。一次天黑以后,徒弟趁师傅禅定之际悄悄来到师傅身边,拿手电筒对准师傅的眼睛不停地照,结果发现师傅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实不相瞒,这种事我也做过一回,就是受了这个电视节目的影响。基本过程跟节目上的如出一辙,而我的做法更过分。那天晚上我见禅师入定很久了,忽然想起这个节目,渐渐地竟玩心大发,愈来愈受不了那个念头的折磨。彷徨来去,我终于把心一横,干脆咱也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咱也拿电筒照照他,看看他到底有反应还是没有。如果被他发现或者他醒了,把所有的事情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不就完了?
主意打定后,我高抬腿轻落步来到禅师身边,强行抑制住快冲出嗓子眼儿的那颗心,于浑身颤抖中缓缓举起手电筒,在大约10公分和5公分的距离上各自揿开关试了一下……果然没什么反应!我忘了九华山那个大和尚入定时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反正禅师的眼是睁着的。就是这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让我差点在最后关头放弃实验,落荒而逃。后来,因为我用的是一种从火车上买来的据说可以发电的按压式电筒,灯头最后不仅快顶到禅师的眼睛上,我还不停地咔咔咔按压弹簧,发出很大噪音,光线也时强时弱,不过无论我做什么,禅师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嘘——,无比惊异中我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下来,差点坐到地上。禅师的功夫,当真是神乎其能啊!
本来对离世修行者我向来极少以镜头相向,但禅师本人并不在乎这个。有一次,我手上正好提着相机,在他望过来的时候我冲他扬了扬那家伙,他明白我的意思,含笑不语,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于是就大着胆子为禅师拍下了第一张照片。有了第一回,后面也就没什么了。俗话说“相由心生”,悬壁禅师果然法相庄严,叫人看了即肃然起敬。然而,他却不光是令人肃然起敬,今天我们翻阅这些照片时,感受更多的其实是一股温暖的缅怀之情,他极象自家一位可亲可敬的长辈。我不但存有禅师的行禅相,还有他的生活照,虽然以图配文是本书风格,但为表示与其他凡俗文章有所不同起见,我还是把这些照片从文中取走,放到后头的彩页中去了(欲瞻仰禅师法相者,可翻至?页)。
禅师不辞而别,但临走前的那个夜晚他曾对我说过一番话,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那次谈话,也正是因为这番话,我才预感到他将要离去。他走后我们一直记挂着他,时常谈起他,与他相处的日子确确实实是我们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一段时光。他走后,一时间似乎山川都为之失彩。虽然禅师的话我记忆犹新,可反观今日我们依旧摆脱不了世俗纠葛与困惑的现实生活,不知为何,或许是源于一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恍忽间我竟生出一种如在梦中的怪想法:他真的来过吗?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房子里什么痕迹,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禅师身无长物,什么东西都不带,包括换洗的衣服,真是难以置信——但他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这些话真的是他对我亲口所讲的吗:
人身上要是有一个叫做心的部件陈旧了,你不过是一台等着散架的机器罢了,虽然你还在吃饭,喘气儿,不停地做这做那,可你的双眼在这个世界上再也发现不了任何新鲜的东西,经你的嘴再也吐不出哪怕是一个有意义的字儿,你,小伙子,说穿了,你就等于是死了……(完)
<风暴再大,生活水准不会低于野藠子炒鸡蛋>
冬冬家地多菜多,我们去她地里摘过好多次菜。大家一起去的时候多,有时我们也自己去。她种的不少菜长得都很快,不抓紧吃会浪费更多。一次跟她同去时,她教我们认识了一种有着鲜香气味的野菜:野藠子(藠头)。
当她大把大把地在田埂上拔这种绿滋滋的野草一样的东西时,山荆问那是什么,她回答说是“藠子,藠头”。哦,原来这就是野生的藠头。
野生藠子根部的膨大部分比栽培品种小得多,大的也不过一枚花腰豆那么大。我先尝了一个,跟栽培的藠头是很象,味道似乎更足一些。随后又捡起冬冬丢掉的叶子嗅了嗅。这一嗅不要紧,我马上来了精神,那气味相当清新,浓郁,跟小葱差不多。
我问这叶子能不能吃。冬冬说可以的,炒鸡蛋,做汤什么的都可以。这样一来,原本她只想弄一点藠头给我们,最后连她薅下来的藠叶全都被我拿回家。从此,我们的餐桌上便多了一道飘溢着乡野风味的佳肴:野藠子炒鸡蛋。
餐毕,我们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开始收拾剩下的那一大堆吃了五六餐的藠叶。冬冬采集的这些藠叶长得很好,细长细长的,稍微长点的都在六十公分以上。由于太细,那东西择起来比吃起来可就麻烦多了,有时得一根一根象扯棉线似地清理。不过,杂质和脏东西其实不太多,在一家三口的合作之下,有大半个钟头的功夫也就完工了。
村里的有线电视是半个多月之前安装完毕的,上次在一篇文章中弄错了,我们村这次安装的不是数字电视,只是能看三十个台的有线电视——很多村民都误以为是数字电视。最近吃饭时我捎带着看了几回,电视上总在说“金融危机”的事。
前几天,山荆在网上碰见一个好朋友,聊天后得知,这位在一家香港上市房地产公司工作的年轻人,业已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他所在的公司买了很多地却又没钱开发,说不准要裁员。但他还不敢肯定,这场风暴最终是否会在他原本一片光明的职业前途上扬起漫天黄沙。
目前来说,跟其他村民一样,金融风暴对我们的影响无疑要小得多——现如今我们毕竟生活在农村。昨天忽然想到,为什么我不用“野藠子炒鸡蛋与金融危机”为话题写一篇文章呢?这样不是更有趣,更有所谓的看点吗?并且,这篇文章还可以说明,起码在这段时间内我也能跟得上国际形势了。
类似金融危机这样的事的确很糟糕,不过照电视上的说法,咱们国家应当还不至于弄到让很多人丢饭碗的地步。倒也听见一条新闻,说广东的一个海外老板跑了,把数千工人就那么活生生地撂在了原地,不知道这种情况在各地是否常见?
我们选择的这处乡村称不上“世外桃源”,但这里到处都是土地和山野,植被异常丰富,在这样的地方弄点菜,弄点野菜,弄点吃的,总的来说是一件比较轻松又不乏乐趣的事。
有一天我们在马路上散步时忽发奇想,假设我们到时候真的穷到没钱买菜了该怎么办?
在城里要是没饭吃了,恐怕只有以下几个办法:要,偷,抢,借……听起来都有点够受的。要不就只有使劲找工作。
在我们这儿要真有那种时候,我预计,我们一家那时吃的菜可能比今天还更丰富——情势所迫,为生存起见,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我得以前所未有的努力在天地间到处去搞吃的。
当然了,一般来说那种情况只是一种幻想,至少到目前为止它除了幻想不是别的。事实上,我们现在买菜的次数已经大大减少,何况当前的季节还是“多事之秋”:
不说别的,首先,咱们芳邻家的红薯今年大获丰收,上千斤红薯就堆在我们家一个房间里,你说这能吃多长时间?估计八、九分之一就够我们吃一个冬天的了。再说我们自己的红薯还没吃完呢。
一个星期以前,我们伙同冬冬,三人赶着她那辆驮运稻谷和红薯的架子车,到远离村庄的一个垃圾堆里走了一趟,结果又是一趟丰收之旅。我们收缴了大自然奉献人类的十来个南瓜和冬瓜,还有一个长不大的小西瓜(就差“北瓜”了。有红薯的时候,野猪对这些东西好象统统不感兴趣,其他动物也没见吃的,所以我在这里说是“奉献给人类的”)。最大的一个冬瓜到现在还没过秤,但我估计很可能超过25斤,三口人连吃十天应该没问题。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十斤重的南瓜我们都要吃上一个礼拜,刚才我指的是每天都吃,不间断地吃上十几天,可怎么说人也得换换口味,要不非吃腻了不可。现在我们还不敢动这个冬瓜,要等天气再冷一些,更易保存的时候再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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