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石听得有些伤感，豪无办法地说：“那你给他说吧，他在外面无论什么，杀人放火，我不管他了，但婚我不离！”
　　胡星斗眼睛里滑过一丝敬慕和赞许，也保证：“嫂子，你放心吧，我一定劝告程哥，离了……他打着灯笼哪里找您这样贤惠的人呐！”
　　出了门来，赵波送到楼下，对丧魂落魄的好友说：“这世道人心不古，你也别太善良了，老程实在太过份，你可得想好应对之策，反正一直后退是没头的，除了房产存款金银细软，他的前途也是你能威胁到的，反正他是政府部门的人，他要不顾及你，你也别手软。我一听到有人劝不做夫妻了也做朋友之类的屁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都一点情谊不顾，杀了他的心都有！”

　　燕石理解赵波的话，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出主意。哪一天老程真要离家了，放心吧，这份恨是做不成朋友的。至于胡星斗宽心的劝解，听时还觉得有道理，能如此也就如此吧，但事后想想，那份不甘与憋屈啊，眼泪哗哗地流呀，这辈子老不死也委屈死了，虽好死不如赖活着，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这样前思思后想想一两天，不行，信不过胡星斗油嘴滑舌那一套，男人的话打八折也不能信，他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赵波只是被蒙在鼓里而已。眼下怎么办呢？逮住他，捉奸在床又如何？其实内心里她害怕看到真相，只想两眼一闭当鸵鸟，伸出两手去挽救，挽救这个在风雨中飘摇欲坠的家和对孤独、豪无把握的未来深感无力与恐惧的自己。没有了老程这个可恶的男人，她可能什么也不是了，她会对生活失去信心，再和谁做半路夫妻呀？原配尚且不体恤怜惜你，外人更指不上了，而且怎么面对年纪一大把的母亲啊，两个女儿都如此不堪的下场！

　　对这个症俺刚才百度了一下,普及了一下知识,顺便看了几眼各医院的广告.
　　以后少吃辣椒啦,这东东除了催人食欲外没别的.我老妈一再警告:吃太多,对身体没好处.有邪火.
　　我吃辣椒后果没别的,一律在脸上长包.
　　燕石又去找公公，他的长辈应该更有说服力，通常说一个男人，女人只要把他的父母、家产和孩子搞定，他想蹦达也蹦达不出手心，他不能同时失去自己最亲近的人、情感、归宿和家庭财力的支撑。男人的成长其实就是从父母的家庭逐步过渡到自己的小家庭，并深深扎根的过程。燕石虽与婆婆关系一般，感觉与这个男人还是在多年患难中培养出命运“共同体”般的亲情了，婆婆去世后，也没觉得自己纤弱；后又公公另娶，也没觉得自己要边缘化，还以为自己的三口之家像正常的家庭新陈代谢那样进入巩固期成为更坚固的老巢穴，能身体力行地监督下一代小家庭走上正轨呢。

　　公公新娶的老太太也近七十了，有一子一女，早都成家育子，过得还不错。老太太与前老伴拥有一个旧二居，房子虽老，但地段很好，处二环内；婆婆死后，公公与老太太打了证就搬进去住了。开始老太太没意见，老太太儿女有意见：一，老太太都这样了还嫁人，儿女脸上无光，带着房子嫁人更是“老来傻”，糊涂！二，按北京老理儿，女人出嫁到男方，应由男方提供住处，哪有嫁出去还住自家房子的道理？而且这房子还是自己父亲的，理应一部分产权传给子女，因老太太年纪大了，大家孝敬不分，但别人入住，儿女就应该有意见。

　　有意见的结果是老程的父亲老老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必须带着自己的新婚两年的老伴重新找“自己”的地方住，算是“娶”走了人家。
　　老老程自己名下没房产，以前的老房拆迁没补几个钱，加上老婆病重、病死花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自己一直在手里握着，本防老用的，但还是陆续花在了娶妻和近两年的生活费上。一点死钱，搁不着人民币每年贬值，物价每年涨点的现实情况上。再说，你娶自己的老婆还住在别人房里，沾大光了，平时生活开支和其他花销你还不多担点？那老太太本也不是个多事的人，架不住儿女一再劝诱鼓惑，花老头的钱也理所当然起来，有不花白不花的味道。

　　老头有压力，曾向儿子提出房子的事，想去住老程以前的一居老公房。提出来，当时老程和燕石也没太当回事，只是以为是新婆婆与自己儿女的家庭矛盾，哪家没有矛盾？谁牙错了没咬过腮？再说新婆婆的二居就是新婆婆的老房子，从法律上说一个人占了四分之三强的产权，四分之一弱才是儿女法定继承的，自己有房往哪搬？非挤到一个石景山区偏僻的小空间里？生活环境可差远了。这是表面的理由。人人都有私心，人家的儿女嫌弃自己的老人占人家的地方,自己也是,娶个马上要用人照顾的老太太到自己房子里,老太太退休金不及老头的一半,大病保险可报的也不多,平时生活肯定要花老头的存款和退休金,老头哪天花完不够了,老程肯定会拿出来贴补,这不是找的累赘么?如果老头住到老太太房子里,平时多花点钱买个平衡也就算了,将来老程再贴钱时也不会有太多想法,起码作为媳妇燕石没有太多想法。所以老头要房子的事一直这样搁置起来。

　　这次燕石有事求着公公管管自己的儿子。公公说可以，你家的老房子腾空了没有？
　　这就相当于交易了。燕石有点心灰意冷，搁在以前，是不愿意的，还要摆出来看看：我伺候了你家老太太到死，里外里三年，工作也没了，你儿子就挣那点死工资，你孙女还正在上大学，时刻需要钱，你老头的退休金也够自己花的，还有点存款，要你一个人的话，也可以住在我们现在的房子里，你孙女的房间给你住还不行吗？现在你领着老太太想住我们的老房子——老房子出租着呢，虽说一年万把块不多，我们这个家也得有几个活动钱吧？用钱的地方忒多了。

　　这话现在就不该说了，家都难保了，不管心里多恨老程人面兽心没良心，现实情况得要先保了家要紧，只要老程还在家，那小房子老老程就住吧，心里再不好受也得等到秋后再说，丢卒保车就是这个道理吧。老头也应承了，“你放心吧，这两天叫健人来，我骂他！”
　　燕石某种程度上也相信公公有这个影响力，老程是个老实孝顺之人，对父母虽不百依百顺，但从未做过忤逆之事，而且对老头还另一丝感激敬畏之心，他曾不止一次与燕石提起过小时候，他突然发烧，满嘴冒泡，老老程急了，半夜起来驮了儿子生生从昌平走到儿童医院，那时没自行车，除了狗叫，星月下还有一些家养鹅半道上追着他们咬……

　　有了公公的话，燕石的心稍安一些，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再静下心来考虑自己的家庭哪里出了致命的纰漏，该如何挽回、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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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程虽还没动静，但却看得见的殷勤起来，以实际行动体恤和爱惜一个孕妇的不易，他学会了去菜市场，学会了做晚餐，没有言语地操劳，她不能见太多油腥，他则细细地把新鲜菜择好，小心地在热水中焯一下，凉拌成她爱吃的口味；细白的米淘净，慢慢熬成粘稠的粥。刺白的灯光把他任劳任怨的身影照在墙上，她看在眼里，有一忽儿那么幸福，他爱她，爱她肚子中的小生命，未来的一家三口该怎样的幸福融融；有一忽儿又止不住厌恶，光在这里煮煮涮涮有什么用，以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罢了，到现在还不肯给她一个交待，亏她这样没肝没肺地爱他这么久并怀了他的孩子！

　　人心里不平衡，无论怎么掩饰都会流露出由不甘造成的愤怒和失落情绪，加上怀孕的生理反应，她也觉得自己生气是有充足理由并能适当发作一下的。
　　吃晚饭时，在他沉默的注视下，她就万万难过地叭嗒叭嗒掉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胳膊和桌子上，然后扔掉筷子，跑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