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岂是哭来的——正说刘备》
第37节

作者: 罗衾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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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昭,字子布,是徐州彭城人,少时博览群书,在士林有不小的名气,被名士王朗、陈琳所赏识。名士不仅要有才学,还得有脾气。二十岁的时候被举孝廉(相当于现在的党票),他不接受。后来我们所熟知的徐州刺史陶谦举他为茂才(相当于现在省级党校研究生),也不应。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陶谦一气,就把张昭来个短期行政拘留。后来张昭举家避难到扬州,出任孙策的长史、抚军中郎将。孙策非常器重张昭,文武之事均由张昭办理,临死时还以孙权相托。因为有顾命大臣的老资格,张昭总是摆出一副斗志昂扬的“阶级斗争”面孔,“每朝见,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因违背孙权意愿而一度不让他朝见。

  这次张昭也开言了:“曹公,是豺狼呀,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不动就以朝廷为辞,现在要拒绝他,事更不顺。况且将军可以对抗曹操的最大优势是长江;而现在曹操已得荆州,奄有其地,并拥有刘表的水军和上千的蒙冲斗舰,曹操铺天盖地沿江而来,水陆并进,长江天险已与我共有了。说到兵力上的众寡悬殊那就更别提了。我们现在拿什么跟他斗呢?我以为而今之计就是干脆降曹。”(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迎之。)

  张昭代表了大家的意见,绝大多数人随声附和,唯独鲁肃低头不语。
  此时的孙权大概非常孤立,于是起身出殿如厕,鲁肃追到廊下。孙权知鲁肃有话要说,于是握住鲁肃的手说:“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见教呀?”
  鲁肃说:“刚才我冷耳旁听众人的意见,我看他们除了要耽误将军,哪一个是足以图大事的?今天,他们都可以降曹,我鲁肃也可以降操,但唯独将军不可。为什么这么说?今天我鲁肃降曹,曹肯定不会伤害于我,我鲁肃会安安全全地回到家乡,到时我还会被朝廷任用,出门乘车,更有吏卒跟从,同时我可以交游士林,做官早晚会做到刺史郡守。而将军您降曹,您想过结果吗?请您早定大计,千万别听他们瞎吵吵!”(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

  孙权叹口气:“那些人的意见,很是让我失望。现在先生把生死存亡之计彻底说破,真是说到我的心里了。”(此诸人持议,甚失孤望;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此天以卿赐我也。)
  孙权的决心倒是有了,不过现在他有点左右不了局面,江东的文臣几乎一面倒地成了投降派。于是鲁肃劝孙权赶紧召回正在鄱阳湖训练水军的周瑜。
  周瑜星夜归来,转天在朝会上朗朗开言说:“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将军您以神武雄才,又承载着父兄余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应当横行天下,为汉室除残去秽;现在他要伐江东,正是自投死路呀,我们正好要收拾他,怎么会想到投降呢?您听我说,形势是这样的:现在北方并没有全部平定,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曹后患;而曹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现在又是大寒季节,战马连草料都没有。驱中原之兵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肯定要生疾病。屈指一算,曹操此次进兵犯了好几个兵家大忌,而曹操还贸然行之。将军擒曹,就在今天。您就给我周瑜精兵数万,进驻夏口,保证为将军击破曹贼!”

  孙权听了周瑜的话,也豪气顿生:“阿瞒老贼想废汉自立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他忌惮二袁、吕布、刘表和我孙权呀;现在群雄已灭,唯独我孙权尚在。我与老贼势不两立,公瑾说可以与曹操一战,甚合我意,这是老天把公瑾带给我的。”(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于是,孙权拔出佩刀,一刀挥下,砍掉案角,对殿内文武说道:“谁还敢再说降曹,如同此案!”一转身,拂袖而出。

  决心是下了,但面对来势汹汹的强大敌人如何克敌制胜还是没定。带着这个问题,周瑜复见权说:“其实东吴诸公之所以不敢一战,那是惧怕曹操信中所说的八十万大军。其实他们根本不了解曹军的虚实就吓破了胆,便胡发议论,毫无意义。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曹操所领中原部队不过十五六万人,而久已疲敝;所得刘表的水军最多不过七八万,而且都狐疑不定。以疲敝疾病之卒驾御狐疑之众,人数不少,但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兵用精不用多,您给我五万精兵,我保证足以战胜他们,将军您就不要担心了!”

  孙权听了心下终安,抚周瑜之背说:“公瑾,你的话说到我的心里了。张子布、元表诸公想的都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各怀私心,如何抗敌,真让我失望;只有你和鲁子敬与我同心,这是天派你们两位来做我的臂膀呀!”
  孙权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不过,五万兵现在难以招集,但三万人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战船、粮草、兵器也都一并准备好了。你与鲁子敬、程普先行出兵,我会陆续增派部队,多载军需粮草,做你的后援。你能对付曹操就同他决战,倘若万一战事不利,就撤回到我这里,我当和孟德决一死战。”于是,决定以周瑜、程普为左右大都督,领兵联合刘备并力抗操。同时,以鲁肃为赞军校尉,也就是总参谋长。

  在鲁肃的鼓动和周瑜的激励下,孙权终于确定了联刘抗曹大计。历史上并没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故事,有的只是鲁肃和周瑜的决心。诸葛亮做的,仅仅是为刘备争地位,使刘备不至于在这次会战中出局。
  在建安十三年的隆冬,决定三国命运的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二十七回:助战赤壁。
  第二十七回:助战赤壁
  三国时代最伟大的三次战役,都有刘备的分。有趣的是,前两次战役,即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刘备都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参与的,只有第三次刘备成为独立的交战一方,甚至是主动进攻的一方。在官渡之战,刘备带的兵其实并不少,发挥的作用也不小,但那时他是袁绍的手下,兵也不是自己的;在赤壁之战,他发挥的作用未见有很大提高,但身份已经提升为交战一方的盟友。不知不觉间,刘备的行情已经涨了不少。

  不过,在诸葛亮走的这些日子,刘备的心里却没着没落的,日夜坐卧不安,几乎天天都要到江边,望眼欲穿地等待诸葛亮带回好消息。虽然鲁肃信誓旦旦地表达了结盟之意,但东吴君臣最终能否同意现在还是一个疑问。
  时间不等人呀,曹操大军水陆并进,正向江夏逼近。
  刚到江陵,曹操其实至少有两种抉择:一是趁孙刘联盟尚未形成,东吴内部战降未定的时机,早日出兵,攻占夏口,彻底消灭刘备,进一步分化瓦解孙权,迫其归降;二是听从谋士贾诩的建议,不急于攻打东吴,而在荆州“抚安百姓,使安居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也就是说,曹操要不再快点,要不再晚点,现在进攻东吴恰恰最不适合。

  不过,对于志得意满的曹操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天下一统就在今日嘛,还等什么?从后来的历史也可以看出,从江陵进军东吴,是曹操一生事业的顶峰,统一在建安十三年也的确离曹操最近。在曹操眼里,前面的敌人只有孙权,而刘备势单力孤并成了丧家犬,大概孙权都会杀掉他吧。只有程昱很清醒地指出,孙权肯定会联合刘备,指出“刘备有英名,关羽张飞皆万人敌也,权必资之以御我”。但所有的意见,曹操都充耳不闻了。事实上,现在唱反调的人也寥寥无几,大多数人跟曹操一样都提前庆祝胜利了。

  曹操的大军出发了,但刘备还是没等来诸葛亮和东吴的军队。情急之下,天天翘首期盼还不过瘾,他还在江面上撒了不少巡逻艇,让他们去下游打探情况。终于有一天,刘备等来了好消息,东吴的部队来了!但刘备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信将疑地问:“你们怎么知道那不是曹操的部队?”小校告诉刘备:“主公放心,他们的船一看就是东吴的。”小校的话没错,从长江下游果真开来一只浩浩荡荡的船队,正是周瑜和程普率领的三万东吴水军。

  刘备赶紧派人(大概是简雍、孙乾、糜竺之辈)前往大船上慰劳吴军。没想周瑜还摆谱了,对来人说:“我有军任在身,不能擅离职守去拜会刘豫州。不知刘豫州能否屈尊前来跟我会面。如果能来我会很高兴的。”刘备好歹也是一路诸侯,论职务和资历都比周瑜强得多,但现在竟然要去拜谒孙权的家臣,周瑜无形中将刘备降了两辈。关羽、张飞一听周瑜如此傲慢都怒了,但还是刘备能屈能伸,笑着对关羽张飞说:“他既然想让我去,那我就去。咱们是找上门去跟人家联合的,我要是不去,那还是盟友吗?”

  为了显示诚意,刘备坐上一只小船去周瑜的旗舰上面见周瑜。寒暄已毕,刘备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今天抗击曹操,是我们的共同对策,不知道你有多少军马呢?”
  周瑜快言快语:“三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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