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从他“不知此疏能上达天聪否”一语中,揣测他以前的奏章或许被通政司转到中书省,被省臣按下未报,因未能查实,只说:“儿臣不知。”皇帝道:“想必他不是今日才上书与我,莫不是通政司转与中书省,有人隐藏不报么?”太子说:“可能如此,但不会是曾秉正按下不报。他因献言得官,是父皇可以亲信的人,父皇为何免了曾大人的官?”皇帝说:“曾秉正因一篇文章做官,如今看他实在不称职,因此罢免了他。”皇帝将吴伯宗的奏章又看了一遍,沉吟道说:“吴状元书生气稍多,有了在风阳三年历练,想必知道世事深浅了。你说与吏部官,将吴伯宗调回京城来。”
日期:2019-05-15 09:41:50
太医致仕
陈宁在家中灯下看书,家仆来报,太医院院判郝致才来访。陈宁有些纳闷,老太医夜间来访,莫不是有紧要的事相求,忙到门前延请进书房。郝致才握着陈宁的手,说道:“老拙当年卖些名贵药材,补贴家用,被人弹劾私卖太医院的药材,若不是陈大人主持公道,老拙哪里有今天。我如今老病在身,要向皇帝致仕了。”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包物事,放在书案上,笑道:“我收藏的一双高丽参,不成敬意。”陈宁拿起纸包,拈起一只高丽参,闻了闻气味,就将高丽参按在郝致才手中,说道:“你若要送,我便依市价付钞,决不敢无偿接受。”
郝致才素知陈宁的性情,也不勉强,赞道:“如做官的都如陈大人这般清廉,百姓日子便太平了。”陈宁笑道:“我有洁身之癖。市价几何?”郝致才说:“这一双高丽参,市价一百文。”陈宁拿出一串铜钱,挂在郝致才手腕上,说道:“区区两百文,权当买下了。”郝致才推辞说:“陈大人,实价也只有一百六十二文。”陈宁道:“我若不加价买下,人人都会送钱财与我。”郝致才拿起人参,交还铜钱,红着脸说:“那老拙便不敢送了。”陈宁笑道:“最好。”
日期:2019-05-15 09:42:05
陈宁唤家仆热了酒来,陈妻端来品果,又炒了一碗牛肉。陈宁与郝致才对酌。郝致才感慨地说:“我本是一个乡下郎中,医术不精,当年皇帝偶感风寒,不才用了古人的方子,加减几味药,皇帝病便好了。明朝开国后,皇帝以为我医术高深,令我做太医院院判,其实是滥竽充数,好在太医院有葛景山、孙守真、郑德、杜天僖、陆惟恭等天下名医。”陈宁道:“张仲景说得好,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奈何当今之世,为相为医都是做着掉脑袋的勾当。”郝致才点头道:“太子妃常氏病时,太子急,我们作太医的更急。”陈宁笑道:“太子急是怕妃子病死,你们太医是怕治不好太子妃的病被处死。”郝致才说:“正是。不才与皇帝说,要到后宫治病,隔着纱帐便行,皇帝竟不许我们进后宫,全听宫人们口述常氏的病症。我不知脉相,与几个太医商量许久,畏前怕后,胡乱诊断,各味药都不敢轻易下,费尽心思,还是没救得太子妃。她死后太医们都担惊受怕,好在皇帝没有降罪。”陈宁说道:“若病死的是吕妃,真不知凶吉如何。”郝致才浑身一颤,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
二人说了许多闲话。陈宁沉吟好一会,才郑重地说:“今年我想将老母和妻子送回乡去住,二子孟龙和三子孟熊都已成年,孟龙回家去照拂他娘和奶奶。孟熊无意做官,想学医,我正想来太医院与郝大人说。若郝大人不弃,陈某便将三儿孟熊托付与你,过几日便行拜师礼,跟着你回乡去学医,不知如何。”郝致才道:“陈大人,实不相瞒,老儿医术向来不精,是一个庸医,怕误了令郎的前程。”陈宁道:“你能召集许多良医到太医院,如何说是庸医,只怕你不想收犬子。”郝致才忙说:“岂敢岂敢。我虽不才,定请天下名医教孟熊医术,不负陈大人所托。”他说着又望着陈宁,疑惑地问:“陈大人,如何都将家人送还家乡?许多朝臣都在京郊买屋买田哩。”陈宁笑道:“你想致仕,我也想早些致仕哩。”郝致才不信,说道:“老拙今年七十二,大人才四十多,正是当年,致仕还早着哩。”陈宁扯淡道:“待罪阙下,说不准哪天免了官,一匹蹇驴便可还乡,省得家少拖累。”郝致才见陈宁如此说,也不再多问。
三日后,陈宁在家中摆了一桌酒席,令三子陈孟熊向郝致才行拜师礼,嘱咐孟熊从此敬师如父,做他的义子,改姓名为郝能。郝致才以老病之由向皇帝乞求致仕,推荐学医的儿子郝文杰到太医院。皇帝允了,授文杰为院使。数日后,郝致才带着郝能回凤阳家乡。
日期:2019-05-15 10:05:03
春游
二月间,京郊草色葱蒨,花光明媚,莺燕群飞,一片喧闹春色。这月初三,皇帝与大都督府都督佥事王弼联姻,王弼女儿王氏嫁与楚王朱桢,封为王妃。皇帝心中喜乐,忽念久未出宫,遂有春游之想,令丞相与六部尚书和几位御史等官吏相随,各卫亲军前后护卫,路上旌旗飘飏,簇拥着皇帝仪仗。皇帝顺便唤上才从凤阳回京的吴伯宗。
皇帝在江边草地纵马,眺望滚滚江水,心中忽动一念,招手唤吴伯宗策马近前来,问道:“状元郎,你今年才写书信与朕么?”吴伯宗道:“启禀陛下,微臣年年都上书了,只是今年的书信才上达天聪。”皇帝马鞭在空中指点着,说道:“今日天气晴和,你才思敏捷,做一首诗助兴罢。”吴伯宗全无诗兴,又怕扫了皇帝的兴致,苦苦搜索,过了好一会,皇帝侧身来问:“状元郎还在憋么?”吴伯宗急了,脱口吟道:“君王马上索诗篇……”皇帝点头微笑。吴伯宗又舒缓地吟了下句:“杜甫诗中借一联……”皇帝问道:“如何借?”吴伯宗已借到了杜甫的诗,便不慌张,摇头晃脑地吟道:“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皇帝笑道:“这两句诗好。你这个状元郎,一时作不出诗,还能倩杜甫来救急。”
群臣见皇帝与状元并马闲行,都按住马辔,静静地立在江边。皇帝问道:“你道丞相是一个奸人?”吴伯宗道:“胡相公把持中书省,结党营私,任人惟亲,朝臣不为他所喜,便加放逐,实是一个奸人。”皇帝顺口说道:“状元郎去凤阳,也是他搞的鬼哩,你不知道罢?”吴伯宗很惊讶,忙问:“臣实在不知,不知他因甚么罪名将微臣贬到凤阳。”皇帝变了面皮,说道:“他说你恃才傲物,你说我写不出诗,便命你写,将你写的当成我写的,你说也没说,从实招来!”吴伯宗惊出冷汗,毛发竦然,嚷道:“陛下,冤枉,冤枉呵。稍读过书的人,都不会说出这般愚蠢的话呵。微臣真若这般说,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日期:2019-05-15 10:05:16
皇帝竟然呵呵地笑了。吴伯宗焦急地辩解道:“陛下,胡相公学了当年楚国奸臣上官大夫的伎俩,真是恶毒呵。”皇帝问道:“上官大夫如何恶毒?”吴伯宗说:“上官大夫与屈原同在朝列,想在怀王面前争宠,嫉妒屈原的才干,在怀王面前诬陷屈原说,大王叫屈原起草法令,法令发出后,屈原就夸耀他的功劳,说除了他没有人能起草。这话令怀王十分不悦,从此疏远了屈原。三年前胡相公要排陷微臣,也竟然如此陷害。”皇帝心想贬谪吴伯宗,也是自己的主意,于是笑说:“你到凤阳历练几年也好,知道世事艰难。我虽是皇帝,想做事也不能胡作非为,何况是寻常百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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