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如磐石一般,坚持从兜里掏钱:“谢谢!”
路上,王贵把香蕉递给安娜:“吃!”
安娜赌气:“不吃,吃不起。”
王贵真诚地把香蕉皮剥了,塞到安娜手里:“不就半个月伙食吗,我下个月不吃菜了,光吃饭,把这省出来。吃!”
安娜抬起大眼睛忽闪着:“干吗对我这么好?”
王贵腼腆一笑:“亲老婆,又不是人家的。我不疼你谁疼?”
安娜高兴了,带着幸福一口气吃了三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递给了王贵:“你吃吧,我饱了。”
王贵笑了,把香蕉小心地收进提包里:“留着下回吃。你要爱吃,吃完咱再买!”
王贵说完,转身走了,脚步飞快。安娜赶紧迈着碎花步跟上,主动把手伸进了王贵的臂弯里。
王贵并没有意识到,正忙着翻找家里的钥匙什么的,把安娜的胳膊给拨开了。
安娜特委屈地拖着腔抱怨了一声:“小王!”
王贵回头看了看安娜,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安娜郑重地又把手放进王贵的臂弯,嗲嗲地嗔怪着。王贵笑了,使劲拉住安娜的手不再松开。
王贵打不流行地向前奔,安娜费劲地跟着。跟了一段,安娜累了。
安娜原地踱着脚:“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慢点儿!跟行军似的,我哪儿跟的上啊!”
王贵一本正经地回答:“得快点儿,不然赶不上去市里的班车。”
安娜索性站住,低声说:“赶不上就赶不上,还有下一班呢!”
“早赶上早回家啊,回头食堂都关门了。要不,你在后头慢慢走,我先回去打饭?”
安娜有点生气了,轻声嘀咕:“就惦记吃,一点不懂情调!”说完,她撒开拽着王贵胳膊的手,头也不回地快步前行,把王贵甩在了后头。
王贵在后面一头雾水,心想,刚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情调……情调是个啥调调?
高兴的事情往往让人措手不及,比如说从王贵家回来后没几天,安娜便怀孕了。
这个礼拜天,王贵忙着备课,安娜自己回娘家。她刚出了门走到楼道口,就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于是她直奔水房干呕了几下。她打开水笼头,漱了漱口,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以后再不能回那个农村了,要不小命都没了……”
安娜妈家一团乱,裁缝把家里的两张桌子拼到一起,忙着做衣服。
安娜没精打采地进了门。
安娜妈一边做饭一边问:“怎么回去一趟瘦成这样?”
安娜皱着眉头说:“不习惯,吃不下睡不着。去了五天就上了一回厕所……不讲了,一讲我就返恶心,刚刚出门想到了还去水房吐了!”
安娜妈抬头关切地看着安娜:“又不吃又不睡,还恶心,你是不是怀孕了?”
安娜愣了。
安娜妈肯定地点着头:“我孩子怀了十个,这能弄错吗?”
王贵与安娜 5(6)
安娜的脸上露出了措手不及的喜悦。
等晚上她回到家,王贵还在灯下备课。
“哎,给你讲个事儿。”
王贵头也不回:“什么?”
“我跟你说话,你能不能专心点?”安娜赌气把王贵的书合上。
“马上要走了,抓紧多学点,免得抓瞎。”王贵抱歉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天一口气吃这么多香蕉吗?”
“为什么?”
“不是我吃,是肚子里的孩子要吃!”
王贵愣了一下,顿时高兴地笑了:“真的啊?吃就吃,还解释啥啊!想吃啥你只管说,不管是你吃还是孩子吃,那还不都是我亲的吗?”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不都一样吗?我没那个讲究,只要是我的就行了。”
“什么话?乡巴佬,就认自己的种!”
“你这话说的,谁不认自己的种?把天下孩子都当自己的孩子,那成周总理了。”
“你们农村不都喜欢儿子吗?”
“现在都进城了,又不指着分地挣工分,男女有一样。再说了,喜欢啥以后再生就是了,还怕生不到?”
“小王,你看看你家,穷成那样,连把完整的凳子都找不到。周围谁家条件不比你们好?为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孩子太多,负担太重。孩子要是靠量取胜,那大部分都是培养不出来的。还是要靠质量!我就只打算生一个,好好培养教育,以后当博士医生教授。兵不在多,贵在精!”
王贵狡黠地笑了,既不赞成表态,又不当面反驳:“先生,生完肚子里的这个再说。不过,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在国外,你一个人能带得了吗?”
“没问题,我从小带弟弟妹妹,带孩子我是不怕的,还有我妈呢!你放心去吧。”
几个月后,安娜生孩子的时候,王贵正在酷热的非洲和黑人兄弟们并肩战斗在建设非洲的第一线上。
两人只有通过写信来互通思念之情。
小安你辛苦了,你上次来信提到想让女人姓安的问题我考虑了好久,我按着你的意思办吧,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下不为例!下次要是生儿子一定要姓王,这就是我们老王家的种儿!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组织对我们这些专家照顾得很周到,就是天气太热……
王贵终于回来了。
他顶着晒得黝黑的脸来到了安娜妈妈的家门口,一个跟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王贵寄来的太阳裙正在门口看蚂蚁搬家,安娜在一边陪着,两人不时地交头接耳地说说笑笑。
王贵也蹲下来陪着安安看蚂蚁:“你是安安吧?”
安安好奇地看着王贵:“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爸爸呀!”
“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在国外。”
“我是你的爸爸啊,我回来了。快叫爸爸!”
“妈妈说爸爸只有一个,不能随便叫。”
安娜大笑着抱起女儿,王贵也跟着站起来。
安娜指着王贵对女儿说:“宝贝,他就是你的爸爸。叫爸爸,叫呀!”
小姑娘难为情地转过脸,紧紧抱住安娜,就是不张口。
王贵伸手要抱孩子,孩子挣扎着往安娜身上扑,放声大哭:“妈妈,我要妈妈!”
安娜妈问声赶了过来:“哎呀,不要硬抱,她不认识你,别吓着孩子!我来我来。”说完,一把接过孩子,孩子立马不哭了。
安娜妈说:“不熟,过一阵子玩熟了,认得你就好了。快进去,看你晒得多黑啊!”
王贵无比惆怅。
晚上,安娜抱着安安讲故事:“……美人鱼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变成了泡沫消失在茫茫大海里……”
小安安聚精会神地听着。
“讲完了,宝宝该睡觉了。”
“妈妈唱。”
“唱什么?”
“宝贝。”
“宝贝,你爸爸正在过着动荡的生活,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
王贵在一旁以无限喜悦羡慕的目光看着母女二人在一起亲昵。
过了一会儿,孩子睡了。王贵轻手轻脚地坐上床,把头亲昵地靠在女儿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安娜推了王贵的头一下:“孩子睡了,你胡子硬,别把她扎醒。”
王贵嘿嘿一笑:“她醒的时候不叫我碰,等她睡了我使劲碰,看她还蹬我。”
安娜笑了:“过两天就好了,现在还认生。”
“她不该啊!我们那儿说,血缘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时,安娜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地站起来走进东墙,用力一拍,泄气地说:“没打着!”
“蚊子?”
“讨厌!才刚五月,蚊子怎么都出来了?恨得我牙痒痒。”
“夏天到了,蚊子苍蝇可不都出来了!千百年前也都这样啊。”
“千百年前我没女儿啊!真讨厌,不咬我,光咬安安!”
“不行,我得把蚊帐翻出来,现在就翻。我们把蚊帐支起来,那只蚊子我没逮着。”
“这大半夜的,明天弄吧!”
“不行,得现在弄,不然明天安安又一身包。她爱抓,到处都是血印子!”安娜开始翻箱倒柜。
两人撑竹竿挂蚊帐,安娜交待:“明天记得去买一盘蚊香。”
“你睡吧!”安娜指指床。
“你不睡?”王贵好奇地看着她。
“我等会儿,先喂喂蚊子。”
“什么叫喂喂蚊子?”
“我在外头这么敞着,把蚊子喂饱了,就不咬我们的女儿了。我怕她晚上满床滚,一不小心就贴着边,蚊子还是咬她。”安娜穿着花布短裤背心,坐在板凳上,特意把腿翘起来:“快吃吧,吃饱了就不饿了!”
王贵正要上床,听到这儿,就不忍了,心态地走到安娜面前:“小安……”
安娜正忙着跟蚊子斗争,头也不回地问:“干吗?”
“你去睡,我喂蚊子。”
“去去去,皮糙肉厚的,谁爱咬你啊!去睡吧,快去!”
王贵与安娜 6(1)
第二天傍晚,王贵与安娜合力把一大块纱网往窗户上订。
“小王,我们搬回来住,可我天天上班,孩子怎么办?谁带呢?要不送托儿所?”
“要不我让我娘来?现在正农闲着,她没事儿,请她过来帮着看一段孩子。等春天的时候孩子就大一点了,再把她送托儿所,你说呢?”
“你妈走得开吗?家里又是地又是鸡的。”
“行,再说我娘活这么大岁数了,都没进过城,这次让她见见城里是啥样子。”
安娜点了点头。
就这样,老太太终于进省城了。
王贵背着行李,领着老太太穿过学校,一路上向她介绍着学校的各种设施。沿途遇见了几位年轻的同事,大家都主动上来和老太太打招呼。王贵娘顿时感到无比自豪。
等他们到家,安娜早早就在筒子楼门口迎着了。她笑眯眯地对女儿说:“叫奶奶!”
安安乖巧地叫了声“奶奶”。老太太伸出皲裂粗糙的手在安安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满脸笑意:“这闺女真俊!跟她大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
安娜低头哧哧笑着,拉着老太太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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