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推了王贵一把:“嗓子!叫你不要大声不要大声,你怎么总不注意?孩子的学习不用你漕溪你,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我签过字了。”说完又转头喊道:“自己东西不放好,你问谁?你还是姐姐呢,怎么给弟弟做的榜样?我不去帮你找,你找不到就迟到好了!”又对二多子说:“快去吃饭!等一下爸爸送你上幼儿园。”
王贵又无意中注视着镜子,摸了摸头发:“哎呀,你就帮她找找嘛!她小孩子一个,知道什么是收拾啊!去去!”
“你呀,就你惯的!”安娜顺手在王贵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转身进去。
等王贵忙完了早起的一切,匆匆赶到学校,走进办公室,却看见肖桂芳一个人在发呆。其他老师正海阔天空地聊着,就她一个人一句话也不说。
王贵跟大伙一一打了招呼,正要出门,突然注意到小肖,于是便走了过去。
“肖老师,早饭吃了吗?看你脸色不太好。”
肖桂芳苦笑了一下,嘴咧的难看,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拿起桌子上摊着的一封信递给王贵。王贵拿起来大致看了一遍,脸色也沉重了许多。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向系主任汇报?”
“自己家里的事情,怎么好麻烦领导?”
“这可不是小事情。你父亲确诊了吗?肝腹水?”
“嗯,住在县医院……家里急等钱用,”
王贵想了一下,说:“你三四节有课吗?如果没课,到主任办公室等我一下。我到时候去开张证明,然后领你去工会借一笔钱。救急要紧,不能叫老人就这么干等着。”
“这……恐怕是很大一笔呢!”
“不怕,慢慢从工资里扣。咱都是公家的人,还怕跑了不成?”
王贵看看表,接着说:“我先上课去,你记两节课后等我,走了。”说完,他匆匆踏着铃声奔向教室。
王贵下了课之后马上就带着肖桂芳到了工会,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工会领导马上就批了,王贵看着肖桂芳在欠款条上签了字,他作为证明人,也跟着签了字。
肖桂芳领着一叠钱,无限感激地看着王贵。
王贵指着远处说:“邮局就在那边,你去汇款,我就不赔了,孩子在家等我烧饭呢。”
肖桂芳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就见王贵骑车飞身而去。
王贵又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屋里安娜在招呼孩子们帮忙,自己在包粽子,她口齿不清地喊:“两张粽叶!米!”
王贵与安娜 13(6)
王贵依旧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还掏出一把梳子仔细地梳理着头发,用手揪起梳子上的头发,仔细收藏起来。
安娜问:“小王,你还不走?这都几点了,别迟到了!”
“这就走了!”王贵拎了塑料黑包出了门,上面画着大世界和“上海”的字样。
晚上,王贵进门之后,闻到了满屋子的粽子香味。
“粽子吧?好香啊!”王贵说着掀开了锅盖。“能吃了吗?”
安娜还在包着粽子,她一面口咬棉线,一面说:“别掀啊你!今天晚上不能吃,要煮一夜才透呢!明天早上当早饭!”
王贵对着镜子又看看,长长了叹了一口气,往屋里走。
“小安,你看看,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什么变化?”
“你别看我的脸,看我的头,往上看。”王贵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没什么变化啊!”
“你不觉得我脑门变大了?”
安娜噗哧就笑了:“干吗?向我靠拢吗?都奔四十去了才变聪明!你呀,这辈子没希望了。也就指望找个聪明老婆,替你带带种。可惜,我这么漂亮的脑瓜,生的俩孩子没一个像我,个个都跟你似的不开窍。”安娜说完,在王贵的脑门上拍了一把。
第二天早上,王贵匆忙地收拾好停当,招呼孩子们上学。
安娜问他:“新煮的粽子,你不尝尝?”
“没时间了。”
“那不能饿着肚子啊!我给你装两个,你空闲了吃。不能不吃早饭,要得胆结石的!”
“你装了我也没空吃,一堂课接一堂课的。哎呀,你别往我口袋里塞,你看你看,这鼓鼓囊囊的多难看……”
安娜不理,还是把粽子塞进了王贵的口袋里。
王贵下课走进办公室,正在水盆架上洗手,发现肖老师在干啃馒头。
“肖老师,你父亲的病好点了吗?”
“哎,王老师,好我是不指望了,尽孝道吧!自己的父亲,养育自己这么多年,我尽能力给他治。”
“你现在一个月还工会多少钱?”
“一多半工资吧!”
王贵明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粽子:“这是我爱人送给你的。端午节就要到了,她煮了好几大锅呢,让你尝尝鲜。”
“哎呀,太谢谢嫂子了。嫂子是南方人吧,看这粽子包的,多好看啊!”
“嘿嘿,是的,做这些小点心,她拿手。”王贵说完,又提着包出去了。出了办公室没几步,他想了想,转身回到办公室:“小肖,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手上电大有一个班,二四晚上的课,你愿意代吗?每个课时两块五,一晚上三个课时。”
肖桂芳问:“王老师,你不代吗?”
王贵笑着说:“课太多,代不了,身体吃不消,忙得都没时间备课了。不能忘了自己的主业啊!你要是有空的话,还要麻烦你多担待些。”
肖桂芳兴高采烈地说:“王老师,太谢谢你啦!我愿意。电大在哪儿?”
“望江路上。”
“我对这儿不熟,坐什么车到?”
“车?公车?好像……不方便吧……”
“啊?那我怎么去啊?这样吧,王老师,你带我去一次,下次我认路了,我自己走着去。”
王贵想了一下,说:“不行!白天的课就算了。这是晚上,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这样吧,反正我另一个班也有课,本来是三五晚上,我看能不能跟韩老师调一下,也改成二四,我骑车带你去吧!”
肖桂芳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太麻烦了?我哪能老麻烦你内?你上次送我的资料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
王贵憨厚一笑,说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也不差这一趟了,如果我课换成了,你下周起,就跟我一起去吧。明天你等我信儿。”王贵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肖桂芳的眼里充满了喜悦和甜蜜。
晚上回到家,安娜站在王贵背后,用手勾着王贵的脖子。
“哎哟,勒死我了夫人,要温柔点,使那么大劲干吗?”
“我故意的。我包了粽子,手指给线都要勒断了,不见你夸我一句,好吃吗?”
“好吃!”
“好吃?不诚恳。一点儿都没听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深埋在心里了,故意掩藏起来了。我怕你骄傲,你本来就是属孔雀的,一夸就翘尾巴。为了下次还有机会吃老婆的粽子,我硬憋着不夸。”
安娜笑得咯咯的,敲了王贵一个爆响:“你就会贫嘴!以前挺淳朴的乡下孩子,现在变得油嘴滑舌。”
“拜夫人您所赐啊!我要是再不学会嘴甜,脑袋上就跟狼牙棒一样,到处是包了。你每天这样敲我,把我都敲败顶了。你看看,你看看……”
“哪啊哪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哎!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王贵说着,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厚厚的,交给安娜。“看,这是什么?”
安娜把信封打开,往里瞅了瞅。
“我掉的头发。那天,你说我头上有白头发了,我就注意了,看看是不是拔一根长十根。我发现,你的理论肯定错了,不是拔一根长十根,是拔一根做引子,以后头发掉得哗啦哗啦的,像秋天的叶子一样。”
安娜斗嘴:“叶子掉起来是哗啦哗啦的吗?流水才哗啦哗啦!”
“你别打岔!人家正伤心着,你怎么老没正型!我认真的,这是半个月掉的。照这速度掉下去,我很快就秃头了。”
“掉就掉呗,你多点头发少点头发对整体局面没什么影响啊。本来就基础不好,缺了哪儿不怎么看得出来的。再说了,你这猪脑子,头发光掉不长啊?”安娜又在王贵的头上掳了几下。
安安也凑热闹:“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安娜喝道:“去,做你的作业!”
王贵笑呵呵地说:“爸爸老啦,孩子啊……”王贵摸着旁边做作业的安安的头,声音里竟然有些凄凉。
安娜哈哈大笑:“你该高兴啊!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丑人都巴望自己快点变老,因为人老了就没有好看难看的区别了。如果我们俩一起变老,损失大的应该是我啊!我都没伤感,你难受什么?”安娜一开始就给王贵定下了很轻松的基调:头发多少并不重要,因为跟他众多的缺点相比,这不是最糟糕的。
王贵与安娜 14(1)
王贵对安娜说:“对了,小安,跟你商量个事儿,我把手头电大的课让出去了,给系里一个新来的老师。哦,你见过她,就是上次半夜里哭着来找我开锁的那个老师。”
安娜笑着答应:“行啊!你早就该把课分出去了,这样太累。儿子前两天还说,好长时间看不到爸爸了。每天你回来,他都累的睡着了。”
突然,安娜的笑容又收住了:“电大的课?两块五一课时的?你不是说那个班报酬又好课又容易代吗?要分,也应该分报酬低的出去啊,干吗把好上的课分给别人?”
“你不知道,肖老师的父亲得了肝腹水,她刚工作,哪来的钱给父亲治病呢?问工会借了一大笔钱,每个月工资到手连吃饭都成问题。我好几次看她就啃馒头,菜都不吃,我寻思她大概就连馒头都吃不饱。同志之间有困难,我哪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她一进校就分我组里,宋主任明着交待我,她就由我领上路了,我……”
安娜一听,赶紧拿了饭盒来,装了满满一饭盒的菜,又包了好几个粽子,交给王贵:“你明天带给肖老师,家里备得多,不吃掉就要坏了。”
王贵笑了,摸着安娜的肩膀说:“你呀,说了你好几百遍了,就是改不了。明明是菩萨心肠,却硬要撑着刀子嘴。你就说同情肖老师,带给她又如何呢?非得说吃不了坏了。非常美好的一件事,到你嘴里怎么就不是个味儿?”
安娜一听,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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