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把饭菜带给了肖桂芳,肖桂芳终于美美地吃了一顿。黄昏的时候,肖桂芳在走廊里碰到王贵,热情地上前打招呼:“王老师,今天晚上第一次课对吧?我跟你车走!还有,嫂子带的菜和粽子味道真好,像外头饭店烧的。”
王贵不好意思地四下张望,看看身边穿梭来往的学生:“好吃叫你嫂子再给你做。晚上六点,北大门见,注意不要迟到。”
肖桂芳笑着点点头。
安娜正在家里打扫卫生,拿着抹布擦遍了边边角角。枕头下面、床单上面,连床底下的发丝也一根根捡干净扔掉。
二多子问:“妈,你在干吗呀?”
“找头发。这头发真讨厌。”安娜小心翼翼地把头发一根一根塞进信封,正揣着要下楼偷偷扔掉,却迎面碰上王贵匆匆上楼。安娜吓得把手背到身后。
王贵头也不抬地说:“赶着上课去,你别挡路。”
“包子在桌子上,你带着,抽空吃,别老饿肚子。”
“哎!”王贵答应着,把书从包里掏出来,又换了一套往包里装。
“别忙啊,路上小心,上课前照照镜子,看头发乱不乱,扣子扣好没有,裤门拉没拉……”安娜帮王贵整理衣服领子,并顺手把王贵身上的粉笔灰拍了拍,上下打量着王贵,满意的笑了。
王贵说:“你看你,太啰嗦了!以前像个小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现在……”
“现在怎么样?”安娜横眉冷对地问道。
王贵拧了拧安娜的脸蛋:“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去,讨厌!”安娜笑了起来。
王贵匆匆下楼,骑上自行车飞快走去。安娜从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喊道:“骑车慢一点,不要闯红灯……”
送走了王贵,安娜进门继续扫地,把门后的灰都扫了出来。她一抬头,看见了镜子,突然怔住了。她使劲靠近镜子,再转身打开灯,对着镜子仔细查看,越看面部表情越凝重。
而王贵则骑着车子带着肖桂芳去上课,在课堂上把她介绍给同学们。于是,肖桂芳由王贵车接车送,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代课生活。
王贵把肖桂芳送回来,刚要走,肖桂芳叫住了他。
肖桂芳笑着从包里掏出一袋彩色粉笔递给王贵:“王老师,你跟嫂子对我这么好,我感激在心里。这个,是我送给孩子的。”
王贵一愣,面色有些难堪,把肖老师的手推了回去:“肖老师,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也不是为了增加你的经济负担。你本来就不宽裕,不要跟我来这套了。东西我不能要,你拿回去退了。”
“哎呀!我买都买过了,怎么退?下不为例,就这一回!”
“不行,你这样像打我脸一样叫我难受。我如果收了,以后就没脸再接你送你了。同事之间,相互关心相互帮忙是应该的,我现在有能力,做这些是微不足道的。也许以后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到时候肯定也不客气。Can I Have Some Cradit?”
王贵与安娜 14(2)
肖桂芳感到得眼泪哦都要掉下来了:“王老师,I Promise,anytime anywhere if I could,I will。”
王贵憨厚地笑了,冲小肖招收告别:“走了,你明天去店里退了。如果不能退,换点使用的也行。以后别这样了,再见!”
王贵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影子在路灯下拉得悠长。肖桂芳的脚一直踩在王贵影子的顶端——身影远了,心却近了。
安娜在灯下给孩子织毛衣,等着王贵回来。
王贵刚进门就塞给安娜一叠票子:“数数。”
安娜问:“多少?”
“550。”王贵说着连同拿钱的收据一起交给了安娜。
安娜吐了口吐沫在指尖上,开始飞速数钱。
王贵笑着说:“再数一遍。”
安娜说:“不会错的,我当会计都当这么多年了。”
王贵哈哈大笑:“我就是喜欢看你数钱的样子,那么认真,像个小傻子。”
安娜嗔怒地拍了拍王贵的脑门儿:“好啊,你也敢嘲笑我!”
王贵嘿嘿憨笑着,一把把安娜紧紧搂在怀里。这时候,王贵才觉得心满意足,很有男人的威风,说话也很硬气。男人是什么?不就是叫女人孩子幸福的吗?
下课之后,王贵正在盆里洗手,秘书走进来冲王贵一扬手:“王老师,电报!”
王贵怔了一下,接过来一看,面色凝重起来。
下班回到家,安娜在阳台上打扫鸟粪,王贵脚步沉重地进了屋,把包放下,自己一个人坐着发愣。
安娜笑着说:“这倒好,家里不用闹钟了,每天早上都给这些个小鸟叽叽喳喳吵醒……”一进门,她看见王贵沉着脸发呆,赶忙问:“怎么?出什么事了?”
王贵把电报放桌上,轻轻说道:“早上接到了家里来的电报……”
安娜抬眼过去一看,吓坏了:“肺癌?晚期?这……这可怎么办?”
王贵说:“我想回家看看,顺便把爸爸接过来,到城里再确诊一下,看还有没有得治。”
安娜一转脸,迅速奔上阳台,拿起竹竿就开始往房梁上捅。
安安正在阳台喂鸟,看到妈妈捅鸟窝,先是大叫,接着大哭起来。二多子听见了也跑过来打妈妈。
王贵赶紧走了过来,一把抱住安娜:“你这是干啥?”
安娜哭着说:“都怨我!我就不该招这几只鸟在家!吴大姐说乌鸦坐窝不吉利的时候,我就该把它们赶走的!”
王贵紧紧抱住安娜,心疼地说:“那都是迷信!人哪有不生老病死的?咋能怪两只鸟呢?都是碰巧,你别难过了。我爸生病,哪能怨到你呢!可别再干傻事了,回屋!”
王贵把安娜抱回了屋里。
安娜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回,明天就走。今天已经请假了,三天的假。家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我把妈妈叫来,这样中午我不回来,孩子们也有饭吃。”
“好,拜托你了,小安。”
“多带点钱,穷家富路。路上该花就花,别省。”
“我知道了。”
“我这里跟省立医院的医生联系一下,给你爸爸找个好大夫,来了就查。”
“嗯。”王贵点点头,又转头狡黠地一笑:“你又去找狐狸骚的爸爸吧?”
安娜原本眼泪汪汪的,被王贵一逗,又笑了:“讨厌!没正型!”
王贵接着逗她:“我爸生病,其实也就是个契机,让你跟前情人叙叙旧。”
“瞎说什么啊!他早就出国了。”
“没听你说嘛!看样子私下你们俩还联系过啊,不然你怎么知道他出国了?”
“我也是听蒜头说的。我和他又没什么!”
“我又没说你和他有很,你紧张啥啊!你看看,脸都红了,心里美吧?”
“你去死吧!你爸那病该你得!啊呸呸!本来在谈正事儿,你看你,扯到哪儿去了!”
王贵哈哈大笑:“安娜,放心,我爹还年轻,不会有大事的,咱抓紧治,能好。”
安娜叹口气说:“这算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家里有直系亲人要生老病死。心里怕啊,有一天他们都会离我们而去,一个一个的……人为什么要死呢?要是都守一块儿该多好。”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挂娘我爹娘,平时没见你有啥感情啊!闹了半天,是担心你父母。放心吧,你爸妈都长生不老,活成老妖怪。”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再没感情,那不也是孩子的爷爷奶奶吗?爷爷奶奶,天下亲的也只一个。走了就没了,你爸妈才是老妖怪呢!”
王贵与安娜 14(3)
“人啊,亏了会死。要是古往今来的人都活着,早就实行计划生育了,不然地球不被挤爆了?我在家时老大,估计还有活的余地。你都老六了,肯定给计划掉了。你得感谢这个无法逃避的规则。我也得感谢,要不然我们哪有咱们的宝贝孩子啊!”
“也是啊!要是都不死,我们跟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卢梭、莎士比亚都共处一个时代,该多悲哀啊!感觉自己都没活着的必要。”
“又来了,无论怎么讲,你都能绕到你那文学女中年的三屉馒头上。”
“什么三屉馒头?”
“哈哈,三屉馒头就是英语里的一个单词,意思是伤感,小资产阶级的伤感,吃饱了没事干发的伤感——sentimental。”
“哎,对了,你走了,课谁替你上?难道学生放羊?”
“肖老师。我跟她说了,她替我上。这一段时间我的课都有劳她替我准备资料,我教啥她都知道,她能接上。”
“她不是刚毕业的新老师吗?水平怎么样啊,能行吗?”
“你还别说,这丫头挺上进的,整天也不玩儿,也不谈对象,女孩子喜欢的烧包事儿她都不在意,一门心思读书,真不简单,以后只怕比我有前途。”
“你嘴里哪有不好的人?我跟你这么多年,都没听你说句实话。只要你问你同事朋友,你都是夸,没听见有不好的。”
“人家好不好的,与咱有啥相干?人和人相处,就得看人优点,找共同的地方。再坏的人也不能一无是处吧?你的毛病就是太挑剔,活得多累啊!”
没过几天,王贵带着父亲和一个小伙子进了城。
他带着父亲去医院检查身体,安娜在旁边陪着。刘波的父亲看了看王贵爹在县城医院拍的片子,又让王贵爹躺在床上,用手按了按他的腹部。
王贵爹把衣服放下来,坐起来问:“我有啥毛病不?”
刘波父亲笑笑说:“没啥毛病。”
王贵爹不高兴了:“没啥毛病你在我身上摸过来摸过去干啥?还把我翻得跟煎饼似的。”
王贵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拉住父亲,跟刘波父亲道歉:“我爹头一回进城看病,不好意思。”
王贵爹奇怪地问王贵:“看病有啥不好意思的?还是个男大夫!”
刘波父亲笑着给王贵爹开方子:“大爷您身体健康,多运动少抽烟,吃好喝好,图个自在就行了。我给您开点药,治治咳嗽,有点喘是吧?”
“咳几十年了,好不了了,别开了,花冤枉钱!”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