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句哲学的话,让你彻底崇拜。名人让你崇拜,不是因为他的水平,而是因为他的名气。在他没名气的时候,虽然还是那些话,不会有人往心里去。等出名了,都来拣以前的金玉良言。所以,你最好赶快现在把我的话一句一句都摘抄下来,免得以后我真出名了你后悔!”
“算了吧,你还当我无知少女啊!谈对象的时候哄我,说以后怎么也得混到有人给你开车拎包。现在呢,除了我,没人给你拎包。开车,我这辈子都不想了。”
安娜把衣服折叠整齐,放在椅子边挂好。等她刚往床上一趟,王贵就凑了过来。
“哎,你刚才说,老婆吃不好,没有热情,这个热情怎么讲?”
“你干吗?动什么流氓心思?”
“你今天晚上……吃好了吗?”
“没有!”
“那你说,你明天想吃啥?我非要把你的热情给烧出来。”
“我啥都不想吃,我保持身材。”
“去去去,保持个啥呀!你们这些女人,一点都不了解男人的心思。保持身材,那是人家老婆的事情,穿上衣服好看是给旁人看的,自己老婆那就得圆乎乎的,你不懂!”
“哼,你懂!我听了你的,养一身肥肉,到时候你又追求人家老婆去了。我才不上你的当呢!睡觉!”安娜随手关了灯。
黑暗里,王贵讨好地问:“你说,明天你想吃啥?”
王贵下了课,正在走廊里走,迎面碰上了一个同事。
他拦住王贵,低声说道:“哎,王老师,跟你说个事儿……”
于是,两个嘀嘀咕咕开始说上了。
“光教学不行,还得有科研,发表文章……咱们组个小组……”王贵正说着,他突然发现肖桂芳从走廊的尽头缓缓走了过来。王贵赶紧打算谈话,一边跟同事挥手告别,就下了楼。
肖桂芳看着王贵匆匆下楼的身影,眼里无限悲伤。
回到家,王贵一边改作业,一边用手沾口水翻着。安娜一边扫地,一边笑着对王贵说:“你学生会不会觉得你改完的作业本很臭啊?都是你的口水。”
“淳淳教诲嘛!”
安安听出了爸爸念了错字,赶紧纠正:“爸爸,谆谆教诲。”
王贵还不服,问道:“那个字念淳吧?”
安安坚持:“念谆。”
“拿字典来查,打赌!”
安安笑嘻嘻地跑去拿字典,在书橱下先偷偷查了一番,确认之后又笑嘻嘻地跑了回来,然后问王贵:“先说好,赌什么?”
王贵看着安安嬉皮笑脸的样子,眼珠转了转,说:“不赌了,赌博不是好习惯。你说谆谆,那就谆谆。”
“不行!爸爸你赖皮!人家字典都拿出来了,赌!”
二多子也跑过来说:“赌!赌!”
“赌你个头!不赌!爸爸说话算数,说不赌就不赌。”
安娜也过来接话:“爸爸说话不许耍赖,我刚才听见的,你说赌。”
王贵与安娜 19(5)
“俺不赌,俺一看你们几个跟狼似的围过来,算准了吃我的样子,我就跑。想引我上当,没门!”
“你自己说赌的,大人还耍赖啊!”安娜跟着孩子们继续闹。
“谁赖了?那不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我只说赌,没说赌啥。要怪就怪安安没经验,要先把赌注下了,再开盘嘛!”
娘仨围着王贵追打,王贵抱着头四处躲闪。
晚上,王贵一边洗脚,一边说:“系里要评职称了,以前论课时,现在又论文章,谁发表的文章多,谁就分高。这不是朝令夕改吗?合着我多年代的课,就一笔勾销了?”
安娜突然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王贵继续说:“今天,韩老师下课碰上我,要联合我去跟系里闹,叫叫不公平。如果真是这样的标准,以后大家谁都不代课了,课时以外的超额部分,咱谁都不出头。”
“那你怎么表态的?”安娜问。
“我当时跟他说,我还有事,没表态就走了。”
“嗯,不表态是对的。”
“不过总这样会得罪韩老师的,需要大家出面的事情,跟我切身利益有关的,我不出头,以后谁会跟我一条心?会被排挤的。”
安娜一边织毛衣,一边说:“你该剪头发了。”
王贵没明白:“怎么正说着系里的事,又扯到头发上了?”
“我说的就是系里的事。我觉得你头发长了,见识短了。你根本就没看清楚形势,以后搞科研,多发文章,是大势所趋。你硬要跟大势做对,阻碍进步,这怎么行!一个单位,说大了,一个国家,可能会因为影响了你一个两个或一批人的利益就不变革了吗?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你就只能改变自己,顺应形势,而不能对着干。我让你不表态,自有我的道理。”
“那……那依你这话,这次看样子副教授我是没戏了吧?”
“我根本就没想过你能评上。人家努力,凭业务凭本事,应该上。你都忙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你有啥脸跟人争啊!”
王贵嘿嘿一笑:“也对啊!讲师就讲师,讲师又不只是我一个,大家不都是讲师吗?一个系里,副教授才有几个?”
“不求上进!为什么非得跟差的比?你为什么不跟那些好的比?我这一辈子已经这样糟蹋了,原本指望你有点出息,结果,你竟这样……”
“哎,早跟你说了啊,削尖脑袋往上爬和落个肚子圆,你只能图一头。别狗占八摊屎,啥都想要。我让你吃好穿好,让孩子啥都不缺了,不就行了吗?教授能值几斤肉?听着好听,又没实惠。”
“目光短浅!就像你当年跟我说考完大学毕业后都该退休了一样,硬拦着不让我读,还说大家都没文凭,都是混。现在你看到了吧,缺一张文凭,简直就是缺了我的一生!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只有被人追大的份儿!不行,这方面你得听我的,要搞学问,发表文章,争取三年内把副教授搞到手!咱在意的不是加的那几块钱,而是十年二十年以后!从今天起,你不要做饭了,回家就给我看书写文章,写不出来,不要吃饭!”
“好了好了,不早了,睡觉吧!”王贵赶紧熄了灯。
黑暗中,传来安娜的声音:“小王,你得用功,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而王贵早已鼾声四起了。
王贵在办公室翻着日历。李老师在旁边提醒他说:“王老师啊,走啊,开会了,系办公室。”
王贵漫不经心地回答:“哦,你先去,我这里等个学生,他一会儿来问问题。”
老师们纷纷都出了门。
等会议过了一半,王贵轻手轻脚地推开会议室的门,悄悄站在门边,听上面系主任在做报告。不远处,肖桂芳回头看了看王贵,他吓得赶紧别过脸跟旁边的老师假装打招呼。
系主任说:“最近,我收到很多群众来信。”说着,他摇了摇手里的信,“也有同志上书直言,说以前为系里分担了很多课,在系里教室紧,教学任务重的情况下,勇于承担重任,可是排得很满,耽误了做科研。现在评职称了,又不计超额课时了,这算不算卸磨杀驴?要我说,不算。我知道,很多同志内心有想法,觉得委屈。但是,单价要清楚地认识到,搞科研,发表文章,是大势所趋。现在,这个要求还是软要求,只要你发文章,报纸也好,杂志也好,甚至中学英语教育,只要是带英文字的,都算科研成果。这就是一种过度。我相信,连这种政策都不会很长远,再往后那就不是你随便写个豆腐块就解决问题了!到时候可能会要求发表文章的等级,被引用的次数,甚至要出书!标准这个东西,只会越来越严格,这是大势所趋。为一小撮人的利益而阻碍进步,是不行的……”
王贵与安娜 19(6)
台下的老师议论纷纷,王贵只听,并不参与。
系主任继续说:“以后,系里的机会还有很多。系里马上就要选拔一个业务尖子去英国的大学进修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系,我们学校,甚至我们国家,这样的业务骨干,会是中流砥柱……”
晚上吃过饭之后,王贵认真地看书,安娜招呼孩子们把电视关了,上床睡觉。
过了一会儿,安娜走了过来,端给王贵一杯茶,笑呵呵地说:“今天居然钻研起业务来了。”
“不钻研,眼看就要混不下去了。这一段时间,家里你多担待些,孩子们都靠你了,我得加把劲儿。今天系领导说了,现在的评审教授条件还是不过硬的,以后只怕标准会越来越高。我得赶紧,赶这趟末班车,争取明年评上。”
“八篇文章!一年内你能来得及吗?”
“抓紧啊!我跟周老师结合成一个组,两个人写,一个人负责查资料,一个人负责编辑,速度不就翻倍了吗?你别打岔,我赶紧看书了。对了,系里报名考试,说到英国进修四年,拿博士文凭,你说我要不要参加?”
“四年?那……我和孩子怎么办?”
“哎,先别说你和孩子了,先说我吧!我看啊,有人是憋足了劲就靠这一举成功的,只怕我们谁都不是对手。”
“谁?”
“顾老师。他爱人在英国啊!他申请几次要过去探亲,好像都没批。这次,我看他是拼了命都要去的。我就不跟他争了吧!他有实际困难。”
“得了吧!话说得那么好听,我看你是争不过人家吧?人家现在就是研究生了,去应该我也不想了,把副教授评上更现实一点,我看你也别报名了,纯粹给人家垫底。”
“以后少扯闲话,影响我看书。”
安娜赶紧捂住嘴巴:“你看!需要什么只管讲,我随叫随到!”说完,她蹑手蹑脚地坐到沙发上翻小说。
傍晚的时候,王贵拎着包正要出门,安娜问:“去哪儿啊?家里都开饭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开欢送会,今天晚上在学校外招吃饭,系里聚餐,你们吃吧!”说完,王贵赶紧关门,没等安娜问是不是顾老师,他已经下楼了。
校教工餐厅里觥筹交错,人头攒动。
系主任举起酒杯对大家说:“让我们大家共同举杯,欢迎肖桂芳老师考了第一名,勇夺留学名额!不容易哎,三轮考试,无可争议,她都是第一!这个名额非她莫属!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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