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一阵响亮的碰杯声。
王贵身边的一个老师举杯对肖桂芳说:“预祝肖老师凯旋归来!”
王贵笑着小声损他:“没水平吧!凯旋就是归来的意思,不能用!就预祝凯旋就行了。你不读书,不看报。”
这个老师嘴一撇,说道:“你读书看报吗?这次考试,我好歹还报名了,哪怕垫底,我也算是壮士西行过了。你呢,连名都不敢报!”
“你这话说的,咱是共产党员啊!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嘛!不是把机会让给你们了吗?”
“你确定是凯旋,不是凯旋归来?”
“确定,俺闺女告诉我的。为了这个事情,我还输给她十块钱花脸雪糕呢!”
大家嘻嘻哈哈地热闹了好久,满桌都是残羹剩饭,快结束了。
王贵开始左顾右盼。旁边的那个老师问:“看啥呢?看肖老师?你以前跟她关系不错,过去敬酒啊!再不敬没机会了。”
王贵依然在左顾右盼:“我找后堂,你知道后堂在哪儿吗?”
“干吗?厕所?厕所在前面进门的地方。”
“我找做这道菜的师傅!这叫什么菜?”
“蟹黄蛋啊!”
“可叫我逮到了!我家孩子吃蛋吃到烦了,非叫我烧点新蛋。今天可叫逮到了,我得去后堂看看,问清楚了回家烧,露一手叫他们尝尝!”
王贵站起身,正要往厨房奔,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肖桂芳主动走到王贵面前,大大方方地说:“老领导,感谢你这么长久以来对我的帮助。来,我敬你一杯!”
王贵赶紧端起酒杯。
肖桂芳喝完以后,大大方方地说:“我这就要走了,散了之后你送送我吧,以后很难见面了。”
王贵愣在那里,没表态。
王贵无声地跟随着肖桂芳迈向以前常走的路,他心中的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两个人一路就这么保持着沉默。
王贵两人到了肖桂芳的宿舍楼下,肖桂芳突然叹了口气,冲王贵很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就要了,你都没什么话跟我说?要不,上去坐坐?”
王贵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陪孩子坐海盗船那样悬在空中没有着落,说不清是激动还是难受。
“不了,你那还有别的同志,太晚了,不方便。”王贵脱口而出。
肖桂芳说:“同屋的早搬走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王贵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果断地说了句:“不了,你多保重。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说完,他转身毅然消失在夜幕之中。
王贵与安娜 20(1)
安娜在给王贵擦毛料衣服上的毛,王贵在灯下埋头苦读。
安娜突然来了一句:“那天的送别,到底是谁去了英国啊,怎么再没听你提起过?”
王贵有点心虚,半天不敢说话。
安娜继续问:“是顾老师吗?”
“不是。”
“那是谁?”
“俺们系的事情,俺都不操心,要你操心个啥呀!我这正看书呢,你别打岔。”
安娜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感到不对,又走到王贵跟前,立定了,一句话都不说,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贵。
王贵不敢抬头,故作镇静地说:“是肖老师。”
安娜冷笑道:“切!你不说我都猜到了。看你躲躲闪闪的样儿,人这一走,你心里失落了吧?人单影只了吧?五味杂陈了吧?我说你回来怎么烧了个酸掉牙的蟹黄蛋,还想夸你出门在外都惦记家里的厨房呢,原来是心灵的真实写照。”
“别没事找事啊!啥都没有的事情,给你说成真的了。你说我不要紧,人家大姑娘……”
“我没说人家呀!我说的就是你。我管人家干吗?我看人家好得很,有水平,有头脑,有性情,真是难得的好女孩。”
“好了好了,我求求你了,别在我这里捣乱了,我这都忙的焦头烂额了。”王贵开始求饶了。
安娜故意逗王贵:“我不捣乱,是你心乱。”说完,她转身而去。
王贵无奈地摇头:“你这人!根本没影的事情,被你一说都成真的了。我要真有这心,早就犯错误了。”
“哼,你就算犯错误,人家也得给你机会呀!”安娜一边洗脚,一边嘲笑王贵。
“怎么会没机会?那天她走,要我送她,后来她请我去她宿舍坐坐,我想了想都没去。”王贵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放松。
安娜擦了擦脚,站了起来,拿着洗脚布在王贵眼前晃了晃:“后悔了吧?悔得肠子都歪了吧?你这个人也真是,怎么这样伤人家的心啊?不就去坐坐吗,我看你是心里有鬼,不然坐坐怕什么?人家很坦荡嘛。”
安娜是个奇怪的女人。如果王贵藏着掖着,安娜就会气到发狂,认定是有什么猫腻;如果是王贵自己说出来的,她倒觉得没什么了。
王贵义正言辞地反驳:“你瞎说什么啊?根本没有的事情,你就喜欢造谣。都是同事,传出去还真以为有什么了呢!我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是最忠诚的了,从不跟人家瞎来。”
秋天来了,黄金般的日子很迷人。
晚上,王贵在查课时表,安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里做的元宵,跑到挂历前查看。
“哎,今年八月十五是什么时候?”
“得过了国庆吧。”
“今年是大年小年?”
“谁知道啊!去年大年还是小年?三小一大。”
“去年倒是小年,今年该大了吧?乡下人什么时候来?不晓得今年收成怎么样,梨子甜不甜?”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比老家的人还惦记。”
“我也不想问啊!你们家不是到点就来人吗?”
多多在一旁跟安安说:“嘻嘻,咱们又要有梨子吃了。”
果然,没几天,几辆东风大卡车按着喇叭停在楼下。安娜正摘着菜,听见了赶紧伸头往外看,门外已经有敲门声了。
安安开了门。
安娜擦了擦手,略有忧愁又如释重负地嘀咕了一句:“终于来了。”
小叔子进门拍了拍安安的头:“俊闺女!叫叔叔!长这么大个子……嫂子,俺们给你送梨来啦!”
“哎,来了,这次来了几个?”
“这次来的不多,连老四带其他几个堂表兄弟,三辆车共八个人!”
“八个?这次打算住在哪儿啊?”
“嫂,看你说的,哪儿不能住啊!俺们随身都带着草席,不行就睡车下头,还顺带看着汽车和梨了,你甭替俺们操心。”
“废话!不用我操心?你们能把我饶了?得了,都没吃饭吧,叫他们都上了吧!我这就去食堂打饭打菜。二多子,安安,你们下去,替叔叔看车。”
“嫂子,俺们吃馍就中,不用备菜了。”
不一会儿,饭桌上堆起了小山头高的白馒头,满满一桌子菜。一群人把桌子围住了开始吃了起来。
小叔子赶紧招呼安娜:“嫂子,你上桌。”
安娜赶紧退让:“你们吃吧,我不饿,我等你哥回来了再吃。”
旁边的一个人问:“嫂子,有酒吗?要是有瓶烧酒就好了。”
“有,在商店里,我这就出去给你们买。”
“嫂子,算了,不用麻烦了。”小叔子赶紧拦着。
王贵与安娜 20(2)
“不麻烦不麻烦。”
“那就快去快回啊。”
安娜顿时哭笑不得。
一个小时之后,餐桌上一片狼藉,地上沙发上横七竖八睡了一片人。安娜轻手轻脚地收拾屋子,再把饭菜端到楼下给俩孩子吃。
安安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看着书,二多子正拿树棍捣车轮胎上的气门芯。
安娜看到了,厉声喝道:“二多子,你干吗呢!”
“我放气。”
“捣乱!赶紧去吃午饭!”
“叔叔呢?”
“他们累了,开了一天多的车,睡了。你们替他们看会儿,别叫人偷了梨。妈妈出去一趟。”
安安边看手里的书,边漫不经心地说:“又去找阿姨吧?”
安娜笑了,在安安头上摸了一把:“鬼精!”
安娜来到妈妈家,安娜妈张口就问:“梨来了是吧?”
“你怎么这么精怪?什么都知道!”安娜很吃惊地问。
“哼,你这礼拜天大中午的,又不是吃饭时间,又单身一个人来,肯定是有事。我一看日历就知道你来干吗。”
安娜爸也笑着说:“你妈前两天已经说了,梨子怎么还没来。”
“爸爸,你去厂里啊,调动你的老关系,今年中秋就发这个。”
“我有数了,前两天看见厂长,就跟他打过招呼了。”
“九妹呢?”安娜问。
“她去小马家了。”安娜妈回答。
“哎,我正要找小马。”
安娜爸问:“她就是跟小马说这个事儿的。小马说,门市部包几箱。”
“几箱?几箱怎么行?这次来了三辆车。”
“哎哟,年年加码!以前就来一辆,推起来也没那么累,现在好了,看卖得好,来得越来越多了,梨子成灾了!”安娜妈叫苦不迭。
“这个问题我要跟王贵好好谈谈了。以前我是轮流找人,不用年年求。现在倒好,每年都把各个关系用尽。但无论如何,小马只包几箱是不解决问题的,爸爸你叫小马问问他妹妹,他妹妹单位要不要福利梨?”
“我知道了,回头我催她。就靠我们这些人内部来消化,恐怕不行吧?”
“都想想,还有谁去年没用上的,今年都要挖出来用一用。爸爸你有空给我列张表,我挨个跑。”
“喝水,你看你这一身的汗。”安娜妈端来一杯茶。
“不行,我要赶快去跑这事情。梨子放不住,三两天就烂了。再说,你没看到我家里,跟难民营一样,早把这个处理好,早送瘟神。”安娜连水都顾不上喝就出门了。
安娜妈踮着解放脚奔出去追着安娜喊:“撑把伞!你去找找刘波的父亲啊……”
安娜边走边回应:“嗯,我会的,真是不好意思,年年都麻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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