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说对啊,她从来洗头后都不梳头,顶着个乞丐妆,怕不吓到人。小凡不说我还没留意,原来自己真有这些习惯。
我们看着楼梯口上上下下的女孩,议论哪个漂亮,哪个有气质,哪个太胖,哪个太瘦,哪个系的女孩最漂亮,哪个系的女孩最有性格,哪个系的女孩最乖。
吉儿问我喜欢长什么样的女孩,我刚想开口阿蔡就抢着说,她喜欢长得象狐狸精那样的女孩。大家哄然大笑,我嘴里含着茶,想笑不敢笑,怕喷了她们一身。
我喜欢有骨感的、病态美的女孩。有如杨柳风前瘦,恰似桃花镜里红,娇红嫩绿已温柔,从别后,虽瘦也风流的那一种。我常常想起莹儿,她就是这样的身材,让人忍不住疼惜、怜爱。
一定要很瘦么?吉儿问。
那是,一身赘肉的我可不喜欢。
阿蔡打了我一下说,男人,也就是说我这样的你不爱?
我忙说不是不是,不爱我怎么会娶呢?阿蔡其实不胖,是丰满,还好。
象我这样的,你一定不喜欢。吉儿幽幽地说,递一杯茶给我。
不会啊,你也挺好的。其实顺眼就好,善良才是最重要的。我说,暗自佩服自己这么能说谎,其实不止一次和小凡说起她,说她若是瘦点就好了,符合我的审美观。我始料不及我们这个谈话竟然成为几年后吉儿减肥的动力。
你们相信一见钟情么?阿蔡问。
我说我相信,只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的感情是时日堆积起来的,慢慢在心里堆积成山,渐渐才有了感觉。吉儿也深表赞同。那么,我和她的感情算不算是堆积起来的呢?
夏日的艳阳高照是我不爱的,怕热,天气稍热就出很多的汗,这样的天气人也烦躁。吉儿晚上来找我也越来越迟了,有时是熄灯后才来的。她平时做什么,我从不问,她也不说。本来想问问她和副社长怎么样了,又怕她觉得我多事,终于还是没问。
她来,我给她冲牛奶,给她讲故事,陪她说话,却从不谈男性。吉儿说我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又凑过来在我耳边嗅,我怕痒,一次次推开她。她问我用什么香水,我说我从不用香水。那为什么那么香呢?吉儿作冥思苦想状。
我讲《神雕侠侣》,讲到程英恋着杨过,反复在纸上写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说,程英是这部书里继小龙女后我喜欢的一个女子,她自尊自爱,坚韧温婉,丝毫不逊小龙女。吉儿倒是对“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八个字来了兴趣,拿过我的便笺写下这八个字,独自玩味。
我心下怡然,自己也很是喜欢这八个字,练习书法的时候也写过。我告诉吉儿,《诗经》里有“既见君子,乐且有仪。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这样的句子,程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既见君子,云胡不中意?
那么,你对男子有过这样的感觉么?吉儿问。
对于感情,其实我经历得很少,虽然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懂得和男同学约会,可是从来没有心动的感觉,莹儿曾说我是怕寂寞的,只不过要个人来陪伴而已。但是这样的话我是不会对吉儿说的。我只是笑笑,接下去说,程英一见杨过误终身,可是杨过恋着的却是小龙女,这书里我喜欢的另一个情节是杨过十六年后到绝情谷里见小龙女的情节。
吉儿追问那是怎样的情节,我说这是后话,以后再讲,她不肯,一定要知道。我只好把中间的一些经过简单地说说,吉儿抓住我一只手,急急地问,后来,后来呢?
我放下手里的书,讲起那个情节。杨过来到谷底,见到了小龙女居室的设置,竟与昔日在古墓一般,暗自滴泪。小龙女在他背后站着,伸出一只手,用那只柔软的手轻轻抚摸杨过的头发,柔声问他,过儿,甚么事不痛快了?想不到作者是这样安排十六年未谋面的他们的第一句话的。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过儿,甚么事不痛快了?
我沉浸在故事里,反复想着那个情节。吉儿也没出声,坐到熄灯才回去。她走后我才看见她刚刚写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字句,旁边还写着:便纵有风情万种,更与何人说?我叹息,大概她的追求者不明白她?
这期间,广播通讯社举行换届选举,我毫无悬念地被选为社长。
离期末考试也不远了,平时不看书临阵抱佛脚的人都在努力温书。吉儿也渐渐少来找我了,倒是常托同学给我送来纸条,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小凡说,她于某夜在学校附近的小巷转角处看见吉儿被一个男生搂在怀里。我听后竟然有些失落,既然她名花有主,想必以后该不会常来找我了。
想起自己好久没和文喜在一起了,心里有些愧疚。阿蔡说,男人,文喜那男孩真不错,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高兴的时候理人家,不高兴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理他。
晚自修的时候去了文喜教室,他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有惊喜的表情。我们走到外面,走出学校,文喜知道我除了波之外从来不肯单独和一个男生走在校园里。
我说我近来忙换届的事,又烦又累。他说他知道的,他好几次去课室找我都不在。文喜牵我的手,我没拒绝,任他牵着。他一直很迁就我,在别的所谓男女朋友于校园里肆无忌惮地拥抱接吻的年月,他只是牵着我的手。我也只能接受他牵着我的手,其他亲热的行为我还没有心里准备,也许我们还未发展到可以亲热接吻的地步。奇怪自己对文喜的感觉,没有怦然动心,没有牵肠挂肚,只是见到他会微笑,会安心。我甚至不肯定我们是不是在拍拖。
文喜以为我不让他承认我们在拍拖,只是因为学校规定学生干部不能谈恋爱。其实,我是不甘心就这样被冠以某人女友这样的称呼,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是人还是事?
给莹儿写信,告诉她我纷乱的心情,说文喜,说考试,不说吉儿。
这一年的七月一日,香港回归,全民共乐,食堂加菜,同学有多人喝醉。
八、
三年级了,老生了,对诸多事情都没有了刚入学时的兴致,开始学会逃课,开始抄班长的作业,开始夜不归宿。波和几个老乡在学校附近租房,两房一厅,同学或老乡如有夜归进不了宿舍的,总会到他们那借宿,把地板拖干净就可以睡了。我偶尔也去,波却不给我好脸色,他说,妹,少去外面玩,早点回来,安全要紧。
中午回来宿舍,看见枕头边放着一封信,吉儿的字迹。打开来看,果然是她写来的,说晚上来课室找我。开学几天了,还没见过吉儿,不知道她长胖了没有,假期里虽然也偶尔想起她,却没有联系。
早早去上晚修,因吉儿说来找我,不知道几点来。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来。
吉儿来,轻轻敲窗户,我点点头,收拾了东西,交给阿蔡就出去了。乍看到她,吃了一惊,长头发没有了!她依着栏杆,笑着看我,我指着她的头发,她点头,怎么,不好看么?
我摆摆手,不是不是,还是觉得长头发好看,怎么突然喜欢短发的?
剪去三千烦恼丝,从头开始,好不好?吉儿含笑问我。
你有什么烦恼?小毛孩而已,有必要拿头发出气么?才一个多月没见就大变样了,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吉儿倚在一边笑着。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罗嗦了,她剪头发关我什么事?
吉儿拉着我的手,说,出去走走。我们走到对面的中大。喜欢中大静穆的气氛,尤其是教学区,有绿油油的草地,建筑物还保持着民国时期的风格。后门有个码头,从那上船买一张六毛钱的船票可以到达珠江彼岸——天字码头,上了天字码头再走一段路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北京路步行街了。我和文喜都喜欢来这走走,即便不搭船也可以在码头坐坐,最主要是在这里不会碰见熟人。
两个月没见,想没想我?吉儿问。
我从来不问别人想不想我的,无论是莹儿还是文喜。如果对方说不想,问的那个想必会觉得悻悻地,脸上无光;如果说想,又有敷衍的味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所以我从不问。
不想。我说。
吉儿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问,真的不想?
我没出声。
可是我想你。吉儿说。
在我看来,我想你这样的话是极亲密的,比那些情啊爱啊的还容易拨动心弦。吉儿说她想我,她想我什么,想我做什么?
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然而心里是高兴的,被人想,被吉儿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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