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像目不识丁的哈巴,找不到聊天的话题,主任来主任去地晃圈子,晃了几圈,觉得都有点晕了,于是停止了话题。
幸亏又来了几个学生报名,化解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过了十来分钟,又闲将下来,她又过来。
她今天吃定我了,大概是想拿我做金门岛,炮轰我一阵,以引起她的所爱——永余校长的注意。
真是活学活用伟人的战略战术呀。
“柳老师,你湘中师专毕业的呀?那可是正宗的大学生啦。”
“赵老师,你过奖过奖,其实我只是个准大学生,师专毕业的而已。”
“柳老师,你谦虚谦虚,在我们湘中师范中专生眼里,你们是了不起的大学生,我们班上的男生每次回去被人问起,都喜欢说自己是师专的,不喜欢说自己是师范的。”
“赵老师,你客气客气,你初中就考上师范,那可是真正的了不起。”
“柳老师,你不错不错,你们知识渊博见识深远,那可是真正的有水平。”
“赵老师,你了不起了不起,这么小年纪就能担当大任…………”
她一口一个柳老师,我一口一个赵老师,中间的接待学生报名就如同电视剧插播广告一般,双方这么来回了一百个回合,一个上午和下午很快就过了。
太阳懒懒地靠着山坡。
山间炊烟升起,宿鸟归巢。
要回家了。我推着单车,扎起裤管,出校门,沿着长长的下坡走,感觉自己从此开始走下坡,而且下坡路上泥泞满地。
后面有喊声,回头看,又是那个赵四美。
“柳老师,不好意思,搭我一程,要得不?”
嗯,光天化日之下搭自行车,男前女后,最能形成卿卿我我的架势,这种架势最能引起她情人的注意和妒意。
看来,我要做几天的金门岛了。
我指指毛马路上正在突突突突地冒着烟在泥泞上奔跑的三轮机动车:“赵老师,你看,这不有车子坐吗?
赵四美歪着头,有点为难,许久才说:“那三轮车突突突突突地,上跑下窜,胃里的酸水都抖出来,坐得不舒服。”
“赵老师,你住县城里?”
“不是的,我姨妈在街上,我是花楼乡的,暂时住她屋里,过几天就要搬过来住的。”
我想了想,于是决定让她还坐一天顺风车。
我先上车,她一路跟着跑,飞溅起一路泥水,然后一跃而上单车后座。
刚刚出发,就听得校门对面小商店的店主,那个给我做媒的老太婆拍手笑:“啊呀,那个新来的老师,什么柳家伢子,原来和我们的赵四妹子好上了,怪不得看不上我的侄女呢。”
我一路狂踩车,逃离她的笑声。
人才上班一天,绯闻就到马路上来了。
毛马路上泥水倒溅起老高,呈箭状喷射到小腿上,裤管上,经常不得不借着单车的惯性运动时,提起双脚躲避泥水。
到了安全地带时,我终于摊牌了。
“赵老师,我同你讲个事,要得不?”
五章之8
我发话过去,后面车架上却没有人回应。
我以为她已经自绝于我,悄悄地下了自行车了。回头一看,却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只是低头揉着自己的马尾辫,不出声。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造成了是我女朋友的假象。
“赵老师,你听到冒有?”
“柳老师,我听到了,我晓得你的意思,就是让我莫搭你的单车了。"
一句话过来,还蛮聪明的。
“赵老师,不是我小气,搭个单车,又不耗油,又不耗电,又不要我出票子,我小气做么子,不过呢,有些事情,还是讲明了好,我搭你两次,绯闻就飞上马路了,要是多搭几次呢,估计连县政府的人都晓得了,我和永余校长见面就不太好意思吧。我老大23岁的人了,冒得时间做电灯泡了,还是回避点的好。”
我憋足了劲说。
意思只有一个,我不要做电灯泡。
“柳老师,搭你几次单车你就想了这么远呢,我倒是没想那么远。你家在进修学校,我姨妈家在工商局,蛮顺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以为我哪里想了噶么多。”
赵四美笑起来。
好了,倒显得我心里不清净了。
非赵四美动,也非洪永余动,乃我柳黎亭心动也。
“我想个屁,我就想着快点调出这个落雨天连个单车都骑不了的鬼地方而已,我能想多远,我要是想得远,早就在师专就做好分配准备工作的事情了,临时到这个地方来吃这碗饭,还要做灯泡,你讲我能想得多远?”
我气将起来,讲单车骑得一顿一顿地。
“那好,柳老师,我不拖累你了,我下车就是。”赵四美见风要改舵了。。
我赶紧刹车,放慢速度,让她能在泥地上平稳降落。
天叫有事,忽然,一辆大卡哄然而过,后面是空空的铁笼子,估计是将生猪送到广东回来了,车轮溅起泥浆三千尺。
我们两个狼狈不堪,单车骑到了田埂上,再踩,踩不动。
低头看,原来链条板里堵满了泥浆。
我寻树枝,没寻到。赵四倒寻了一根,蹲下来,一点一点拨挖链条里淤积的泥浆。
这时,有几个老师模样的男女骑车经过,我不认得他们,他们却认得我们,一起笑:“啊呀,我们小柳老师和小赵老师怎么一起下泥巴地捉团鱼去了呀,捉了几条呀?”
我猛醒,一看,两人都泥糊糊的,从头发到鞋子都是。
事态在进一步发展。
五章之10
我回到家,人是泥人,车是泥车。
但愿我不要陷入洪永余和赵四美这个大泥潭里。
相信我不会,因为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爱谁,不爱谁。
真不知道家住子门桥,与花田中学相距40里地的彭树人老师是怎么样做到连裤管上都不沾半点泥的,人生有很多艰辛和无奈,但是总有些高手虽然不能克服外部世界,却能像高僧一般,不让这些艰辛和无奈留痕迹。
我没有彭树人老师那样的修行。
我回到家,还没入门,隔壁邻居家,进修学校的副校长姚大胖子就嘲笑上来了:“哎呀,我们的小柳老师,捉了几条团鱼回来啦。”
我家住在二楼。
一楼的一个嫂嫂,面目可恶可憎地说:“啊呀,柳家伢子柳老师,是不是塘里摸鱼回来啦?”
楼上楼下一片笑声。
我低着头,先是不吭声,锁好单车,快进屋门时,忽然做狮子吼:“你们看我下乡了心里就舒服了?贼---娘----卖---bi----的,都不是些好东西。”
嘭地一下,几户人家的门都关了。
爷马上出来制止:“你放到乡里关邻舍家么子事,这么大呼小叫只显得你这个师专生冒得水平,快莫骂了,招人笑话。”
我怒不可遏,又放了几通炮。
几通炮后,三楼的肖老师,原来进校的校长,仕途不得意去了县一中当老师的,也是为数不多我所尊重的人,他下来了,表情很严肃地到了我家。
我还坐在那里咆哮。
肖老师是湖南师大30年前毕业的中文系大学生,他总是短寸头,一双虎眼,骆腮胡,总感觉像是剃了短头发的曾文正公。
他深深地吸着烟,也不搭话,听我咆哮了一阵,然后站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小柳呀,你记住我一句话:只有那些没有出息的才遭算计,也就是我们两峰县一句土话:做名堂做倒那些冒出息的。”
这句话一落地,他双手背着,缓缓上楼去了。
五章之11
换了干净衣服,气愤不平地吃着晚饭,觉得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
“伢子,调动的事情性急不得,我们慢慢找你姑父。”爷抽烟,娘叹气。
“慢慢找,姑父他退休可不会慢慢来,这个月底他老人家就可以去老干所打牌了,祝县长吃定了不会帮他忙的,哎,人家都有关系,电大毕业的进宣传部,夜大毕业的进进修学校,我这个科班出身的,正式高考考上大学的,倒像是个社会大学毕业的,冒有娘管,冒有爷管,撒到荒地里自生自灭,哎,早晓得这样当初高考多发点狠,也就没这些烦恼了。”我说两句,吃两口饭,没胃口了,放下碗筷。
“早晓得这般,高考前夕你还看《楚留香》”娘责怪我。
我没话讲了。
“伢子,我还讲一句,心里不顺,你莫拿那些学生伢子妹子出气,都是些爷娘养的,他们冒有得罪你,你要记得,做事要凭良心的。”爷又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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