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何一得说得好，在于态度问题。
　　“你日里不能上课，你们校长不讲你？不批评你？”我问。
　　“校长和我一个牌桌的。”
　　讲了大家又笑。
　　8章之3
　　当下我们三个在团市委的办公室做起宴席来，算是中文系毕业后的一次小规模聚会。
　　李明全手脚快，几个转身，就将团鱼卸了甲，剥了肉，一下子就在锅里冒热气；朱尚欢拿着电饭锅炒青椒瘦肉；我手艺差些，做盐醋泡黄瓜，一片一片却切的很厚，觉得切得难看，复又切一遍，又切得细碎了些。
　　三个菜做好了，舀起热气腾腾的饭来，将辣椒团鱼汤淋淋漓漓地倒入白饭里，端上啤酒，夹着有点像猪皮的团鱼肉，痛快欢喜地吃将起来，一面吃，一面各言其志。
　　“我冒得甚么志向，明天把蛮要书记分个房子给我，然后有个电视机，困到床上看电视剧打发下班日子，就要得的，明年买辆摩托，在湘中街上呜呜呜呜呜地放一通气，到处窜。”李明全明显这番话明显是韬光养晦。
　　“你只想买个摩托车就止步，那我们两个指望甚么？我们两个厝在乡里教书，就指望你当我们的解放军了。”我和计生主任笑。
　　“黎子伢子是个做事的人，我明全要是做到甚么大位置了，你当建行行长。”李明全终于开始裂土封侯。
　　“我去做什么？”计生主任问。

　　“你呀，当派出所所长。”李明全说。
　　“要我去抓人吗？老乡哥，那个事情很辛苦咯。”计生主任没明白过来。
　　“去抓赌。”
　　我们又笑。

　　“黎哈，你想做点么子事业？”计生主任问我。

　　“明相公帮我安排好了，建行行长，从现在开始，我就为上任做准备了。”我装得很严肃地说。
　　把个计生主任和李明全笑翻了。
　　“计生主任，尔何如？”我模仿论语的口气。
　　“多打几首好牌，多耍几个妹子。”计生主任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你就是个赌鬼，色鬼。”我们骂他。
　　朱尚欢认真地讲：“有牌打，手气好，有妹子耍，那当真是有味道呢，味道得不得了，这妹子啊，越耍越有，越不耍越冒得。”
　　八章之4
　　越玩弄女孩越有女孩粘你。
　　朱尚欢说的不是真理，却有道理。
　　“那你耍了几个妹子？”
　　“我冒得钱，哪里能耍到妹子，我们学堂，芳棠中学倒有一个老师，耍妹子真是有本事，走马灯似地换，越换越多，叫我佩服。”
　　“耍出么子问题没有？”
　　“大问题倒没有，不过最近让他脑壳疼了一回，碰上个不好欺负的，叫他考的研究生也泡汤了。”
　　“研究生？”我惊得放下饭碗，因为这话题正讲到我饭碗里了。
　　“你很吃惊吗？你莫跟我讲你想考研究生，就你那英语水平，莫做这个念头了。”朱尚欢盯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凡是想考研究生的都成了怪物。
　　“不是的，不是的，我喜欢听故事。”我慌忙否认。
　　李明全似乎明白了甚么，意味深长地笑笑。
　　这家伙精，肯定发现甚么信息了。
　　“这个老师呀，师范毕业的，中专生，叫郑文涛，长得牛高马大，1米8的个头，好色好赌，简直是我朱尚欢的师傅，前一阵赌博时，被治安队的人破门而入，他慌忙走到角落里，向其中一个治安队员塞了几张票子，偷偷说：‘我是来打着玩的，你放我一马。’那治安队员接了钱，放了他。这家伙精呀。”
　　“我不听这个，你讲讲他考研的事，要得不？”我急得不得了。
　　“好，好，我讲，我讲。”朱尚欢被我逼得不行，嘴巴里团鱼肉都快掉了。
　　“他真的是中专师范毕业的？”我又问。

　　“你他娘的好罗嗦，我讲。”朱尚欢道：“这个郑文涛，读书还是蛮发狠的，今年考上么子川大的金融学研究生吧，偏偏他和我们学堂附近一家信用社的坐柜台的妹子耍上了，耍来耍去耍大了那妹子的肚子，那妹子要与他结婚，郑文涛不答应，妹子说要告他，他说随便，结果当真的一状告到川大，川大当即取消了他的儒学资格，就这样子的。”
　　我听了，对这个郑文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八章之5
　　我无穷地感叹，这个世界是坏男人的世界，像我们这种循规蹈矩的只好做恐龙了。
　　好男人在支撑着这个世界，坏男人在消费世界，像我们这等不好不坏的男人，只好在做壁上观。
　　一定得见识见识这个郑文涛，这些家伙在我眼睛里那可是曹孟德级别的人物，这么一想，又对一得先生提倡的那套温良恭俭让不以为然了，鄙吝之心复生矣。。
　　见我连连叹气，朱尚欢又嘲笑我：“黎哈，其实你和邹大美人耍得不错，不过呢，你连人家的边都拢不得。”
　　我脸红了：“那叫纯洁的友谊，你晓得不？”

　　“你莫拿甚么纯洁来盖自己的马桶了，嘿嘿，你那点心思我姓朱的晓得，就是爱面子，喜欢找个长得漂亮的在身边，人家外语系的小叶姑娘那么喜欢你，你连个正眼都不看，说白了，你就是贱。”朱尚欢说话就像下丨炸丨药。
　　我被炸开了，跳起来，敲朱尚欢的栗凿：“你晓得个屁，叶胜辉哪里喜欢我了？”
　　李明全插话了：“黎子伢子，我讲句真话，不是讲你配不上邹大美人，对邹大美人嘛，我都动过歪脑筋，但是我看得出来，邹华宇是个一心要去大地方，想嫁成功白领的，我们师专生本事小，留她不住的，黎伢子，你要珍惜呢，人家叶姑娘那次给你削苹果，那么含情脉脉地，连个哈巴都看得出，你居然不心动？找个喜欢自己的那才是最重要的，我劝你从了她吧。”

　　我脖子都红了：“人家现在是县一中的教师，会看上我吗？你们简直是听扯（胡说），莫讲了，莫讲了，我是来吃团鱼的，不是来听你们讲叶胜辉妹子的。”
　　“你死性不改，到时候要吃亏的，柳家伢子呀，你不就嫌弃人家叶姑娘胖一点，矮一点，脖子短一点吗，可你也不是个甚么帅哥。”朱尚欢讲话直得不行。
　　八章之6
　　我们从各言其志到互相取笑，一顿饭吃了半天，办公室碗筷杂碎狼藉，虽然喝啤酒不能喝醉，但也用筷子敲着团鱼的甲壳，好似喝醉一般高歌起来，唱的是那一年正好流行的《同桌的你》。
　　晚饭又复如此，然后走到街心公园，看几个河南人打着花鼓在唱戏，李明全说：“他们在这里唱了好几天了，有实力又有创意，比那些流行歌手强，蛮有些意思的，我每次看都给钱。”我们几个扔了钱到卖艺人的讨钱盆里，然后赤膊着，坐在绿化带的台阶上，和众人看，看了笑，笑了看，吸完了两包烟。
　　随意拿青春挥霍着，却半点罪恶感都没有，多么美丽的往昔啊。

　　记得当时正年少，爱谈恋爱爱胡闹；指点江山寻常事，如今只剩血糖高。
　　不胜唏嘘。
　　三个人拥挤着在办公室睡了，第二日上午，朱尚欢欢欢喜喜拿了毕业证回去了，他说为了表示庆祝他要大打三天三夜的牌。临上车的时候，他又恶毒地说一句：“老弟，你瞧不起小叶妹子，那我去追她做堂客去。”
　　我打算中午回两峰，还有件事没办好，就是要还同班的汪科卫妹子10元大钱。
　　这是我毕业后首次湘中之行稍稍不太愉快的一次。
　　汪科卫的老爹是市工商局副局长，在任，汪科卫自然而然地就进了市工商局。
　　八章之7

　　我揣着那10元大钱，到了汪大小姐的府上。
　　汪大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上，他红光满脸，我以为这是身体好的表现，结果是血压高的症状。
　　汪夫人在厨房里炒菜。
　　这是中午时分。
　　汪科卫是个小巧的姑娘，小圆盘脸，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是这个小圆盘子里的小菜。

　　大家没什么话说，看电视，看那个无聊的《新白蛇娘子传》，自从冯橙橙变成那个头上扎牛角鞭子的少丨妇丨后，我对她的印象一落千丈。
　　我想早点还钱，早点走人。本来小汪妹子待我蛮友善的，闲常时节在班上，在给了她所心仪的男生一点大甜头后，总忘不了也要塞我一点小甜头，好让我配合她写总结报告。
　　但如今身份不同了， 人家是城里公务员，我算个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