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汪大人待我也蛮友善的,闲常世界到他家,总要拉我动动棋,然后大发一通关于时政的看法。
但如今不是闲常时节了,听说我分在农村后,副局长戒备起来,身上好像装满导弹防御系统一般,很防备地看我。
自尊和自卑混合在一起,我极度膨胀起来,谁也不能惹我。
终于,感谢汪大人,他开始惹我了:“小柳呀,欢迎你来我家做客,不过呢,话要说清楚,来做客要得,我家大门常打开,来吃饭来我动象棋要得,不过呢,要打我女儿主意,那就要不得,你想通过做我女婿郎的机会,要我汪老倌子把你调到湘中市来,那就要不得了,呵呵。”
我终于逮着机会,大义凛然,一身清白地站起来,将10元大钞铺平了,摆到茶几上,庄严宣布:“汪老倌子,我姓柳的今日是来还钱的,不是来勾你女儿的,你那个女,倒贴个10万8万的把我,我都不要。”
我放了钱,大踏步走出去。
真是风水轮流转,过去我们城关镇人瞧不起乡里人,如今轮到我们堂堂城关镇的被湘中市的瞧不起,真是一报还一报。
我出了汪府,却见那汪小姐碎步跟了出来。
“你跟着我做么子?”
八章之6
“我不是要跟着你,我一个妹子家跟着你做么子,我是要向你问个事呢,上次跟你讲的那个事。”
“上次有么子事?”
“有个事要你帮我判断一下,辅导一下。”
“夥咦,你当我是卡耐基大师啦,我是个乡里教书的,冒学过心理学,冒学过爱情学。”
汪科卫笑起来:“你闲常时在班上高谈阔论,我觉得你还当真有点卡耐基的味道。”
“谢谢汪班长夸奖,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明日我去办个邪教,自己当人面禽兽的教主。”
“你莫讲,我还当真碰上人面禽兽的东西了。”汪家妹子抽着鼻子,咬着嘴唇四面看看,眼泪珠子爆豆子似的。
我头皮一麻。
一个女人跟我讲她碰到禽兽了!
是不是很兽性的一幕发生在她身上,然后叫我替这场兽性行为买单?
我这个人没什么牺牲精神,我比较喜欢看别人牺牲,我这个人很小市民味道的。
如果以此作为我调入湘中市的代价,可不可以考虑?
不,士可杀也,不可带绿帽子也。
我们已经走到街上,那汪家妹子看见一家小饭馆,便说:“我们两个在这里吃一顿,慢慢讲。”
在屋里不方便讲,就在外面讲?
我翻翻袋子:“我只剩下车费了。”
她豪爽地说:“我来请客。”
吃一顿饭,替她的荒唐行为买单?
先吃着吧。跟进饭店,她点了几个不让她心疼的菜,然后就我吃起来,她筷子也不动,眼泪汪汪地。
9章之1
“汪大小姐,你没吃过苦,没下过乡,没住过漏雨的屋,没在泥巴坨里打过滚,不晓得你目前所处环境是多么的幸福,留在湘中这么大个城市里,进了这么好的单位,你哭么子哭,苦不苦,想想我老柳在泥巴坨里教着书。”
我好像老知青教训70后一般,仗着自己在乡下教了几天书。
磨难有时候也是一种傲人的资本。
“我哪里不晓得了,可是,我还是想哭。”
“你哭吧,冒得哪个拦着你,我也不告诉别哪个去。”
“就是晓得你嘴巴紧,我才和你讲的。”
汪大小姐趴在桌子上哭。
汪大小姐在学校一向很积极很正面的,总是一路风似的走路,总是一阵红扑扑的笑容,把那表情放到五十年到的宣传画上去,那准保没错。
看她的悲伤纵深发展,我再吃得下去的话,那简直是衣冠禽兽。
我停了筷子,看她哭。
我明白了,她要找个不在湘中市的同学哭诉,最好是乡村偏僻地方的,既发泄了情绪,又不易传播。
住在城市里,消息很容易交叉感染的。
“莫哭了,汪班长,我要赶车呢。”
“急么子,到两峰县的车,三更半夜都有的。”
“你真想让我三更半夜走呀?”
为了不耽误我赶车,她悲伤的野马拉回缰绳,开始叙述事情原委。
“记得不?毕业前两个月我和你讲起的那个人。”
“你和我讲起的人可多了。”
“人家的男朋友你都不记得!”
“我发癫呀,我记着你男朋友干吗?”
“就是那个湖南师大经济系的,高高大大,毕业前夕我们出去玩,帮我们照相的那个,当时还去过我家见过我爸妈。”
“好呀,那伢子蛮不错的。”
“他带我笼子,放我鸽子。”
“你们当时蛮恩爱的嘛。”
说到恩爱,她又哭。
我半点感觉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够背时的了,哪里腾得出心思来照顾她。
“他在株洲一家机关工作,走后也不给我封信。”
“是你不给他信吧?”
“我给了他5封。”
我默然。
“我憋不住了,去株洲看他,进他单位的时候,他单位的人吃惊得不得了,个个背着我交头接耳。”
“可能因为你太漂亮了。”
“呸————,你连我都讽刺,我找到他宿舍。”
“怎么啦?”
“敲门。”
“请不要跟我讲这些鸡毛蒜皮的细节。”
“我姓汪的就是搞不通那些鸡毛蒜皮的细节,我敲门,半天才开门。”
“啊,是捉奸在床前夕的那种敲门。”
汪科卫大哭。
“我进去,居然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他房间的床边梳头,也不正面瞧我,他也不怎么理睬我,连水都不泡,也不让我坐。”
“事实已经说明一切,你扇了奸夫淫妇耳光,冲门而出?”
“我也坐下了。”
“汪班长,你的表现真让我失望。”
“我心里沉沉的,但是发现宿舍是两张床,应该是一人睡一张床吧,而且现代社会,男女共一个宿舍睡觉而不乱的事情多呀,何况单位出差还经常男女共一房间呢,他们应该只是同睡一间房子而已,我想不能说明什么吧。”
汪妹子痴痴地说。
“你给我们师专生长点志气,好不好?拜托啦。”我愤愤地敲着桌子。
满饭馆的人看着我。
当时我恨不得组织一个除本队,专门清除玩弄专科生感情的本科生。
“你讲是不是吗?他们是不是只不过在一间房睡觉而已吗?没有肌肤之亲呀,你说个让我高兴的答案呀。”
“我恭喜你,恭喜你找了个柳下惠,和个女生同一房间居然还不干那个事,换上我,10个都干掉了,哎呀,我的老祖宗柳下惠。”
“他不姓柳,他姓刘。我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
“我建议去看新兴县一个革命烈士的书,可能对你有好处。”
“你还有心思劝我看书?我心里老是这么疑惑不定的,看么子书呀。”
“《警世钟》,《猛回头》”
9章之2
“我这头怎么回呀,回到哪边呀?”
“汪家妹子,你好造孽呀,你跟了这个本科才子,连自己在哪边都不晓得了,我说要你回到自尊心这边。”
“自尊心?我从头到尾都在牺牲自尊心,真的不晓得自尊心在哪边了,现在要我偷偷断了,也不见他有么子损失,也不见得他有什么伤心,我的自尊心还是找不回来。”
“真是要死,你还要这个负心人很伤心?他要是伤心,还用得着你在我面前哇啦哇啦哭吗?”
“那就是我一个人伤心了,他反正也不晓得。”
“你要他晓得做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对你用心。”
“不是嘎样子的,他对我用过心的。”汪大小姐马上站在那花花公子的立场,对着我吼。
“他是用心耍你的。”
“本来想要你这个做同学的哄哄我的,你倒是越哄我越伤心,当然,也越哄我越清醒。”
“能清醒就好,我很高兴。”
“是的,我清醒了,我一定明白。”
“好,我也很高兴你能为妇女解放运动做一份贡献。”
“是的,我明天就去株洲,找他说个明白。”
我绝倒。
这时正好端上来一盘红辣椒炒麻拐(田鸡),我拿着筷子,在辣椒丛中寻找麻拐肉,好似拨草寻蛇一般,怎么也难找到一块麻拐肉。吴存贤说这湘中市风俗恶劣,果然没错。
离开湘中市,坐在中巴上,心情很苍凉,本来和李明全,朱尚欢两个哥们耍得挺欢的,汪家妹子却罩过来这么一片阴云,总觉得有点点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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