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希恩紧握成拳的右手,指甲深深扎进掌心,欲言又止,家丑毕竟不好对外人道,她避重就轻:“但是在这个事情没落实之前,就先不跟阮家人啰嗦了,以免节外生枝。”
傅时御点头,赞同:“你自己有主意就好,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唐希恩轻声道了声“好”,便就没再说话了。
阮静雅偷偷告诉她,李妙莲这次之所以会发病,是因为阮家豪要李妙莲拿出三十万给自己娶媳妇,李妙莲没有,他们就逼她找唐希恩要,李妙莲自然不肯,大约也是觉得这个从十五岁就出去外头自食其力的大女儿,哪来这么多钱。于是,阮福生打她,打到她心脏病发。
想到这些,唐希恩不免悲从中来。
可李妙莲偏偏又那么固执,想救她出火坑都无能为力。阮福生就是吃准她这点,才会发生这么多悲剧。
甚至有时候,唐希恩觉得,大概只有阮家父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李妙莲才能解脱。
李妙莲被转到普通病房后,护士很快就来催欠费了。阮家父子早已跑得没影,阮静雅说自己没有钱,钱都让阮福生拿走了。
唐希恩从B市来的时候魂不守舍,忘记带卡包,只带了个小钱包,里头只装几百块现金,而县医院又不支持手机付款,她只好求助傅时御。
傅时御二话不说,拿着缴费单,随护士去交钱了。
回来将单子交给唐希恩的时候,唐希恩看到上头显示的余额还有两万五,不免诧异:“你存进去了三万?”
“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存几万。”
“够了,”唐希恩小心翼翼地将单据折起来,“回去我还你。”
傅时御没答,转而说:“我出去打包点食物。”
唐希恩也饿了,而且她希望李妙莲醒来,第一时间有东西吃,病房里只有阮静雅昨晚买的八宝粥和蛋黄派,对于病人来说,这些东西总归不好。
于是唐希恩要阮静雅带傅时御去县里最好的饭店打包。
阮静雅红着脸跟傅时御出去,为表现自己的热情,刚走出医院大门,立刻主动跑到路边拦计程车。
傅时御跟过去,淡淡道:“我车子停在那边。”
他指了指医院旁边的小旅馆后,径自往前走,阮静雅赶紧跟上。
坐上傅时御那辆银灰色的Urus之前,阮静雅看了眼车牌号——京QF1111。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
她虽然书读得不多,但也听人说过,能拥有京牌的车,那都是在大城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且不说这牌子的数字还是一个炸。
村里人说得对,果然去美国读书,都是能赚回大钱的。
阮静雅开始后悔当年没有像唐希恩那样,努力学习,飞出那座大山,否则,她现在也能带个像傅时御这么帅气有钱的男朋友回来了。
傍晚,唐希恩趴在病床边打盹。
发觉手中握着的那双枯槁的手有细微颤动,她回神般直起身子,果然见李妙莲正满脸泪水地看着她。
她一下就扑到李妙莲怀里,声泪俱下:“妈,你感觉怎么样?”
李妙莲动了动手臂,气若游丝道:“我挺好的……”
唐希恩擦掉脸颊的泪,起身帮李妙莲将被子掖好,“医生说你没事了,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出院了。”
她没跟李妙莲提换瓣膜的事,怕老人家忧思过度,影响身体。
起身倒水的时候,李妙莲见她裹着石膏的右腿,挣扎着起身,“恩恩,你腿怎么了?”
热水倒一半,唐希恩赶紧过来将李妙莲再按回床上,“没事。在浴室摔倒了,有点骨裂,就快好了。”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李妙莲说着,眼泪又涌出来,“都是妈没用,害你过得这么苦……”
悲伤的情绪总是容易互相感染,想起自己童年的遭遇,唐希恩除了觉得委屈,心里大约还有些埋怨李妙莲的软弱。
以及,对阮家父子的刻骨仇恨。
这种仇恨大到那些委屈和埋怨都生不出眼泪,此时只能化作脸上隐隐的戾气。
“妈,别再说这些了!”唐希恩大喝。
李妙莲了解她的性格,便就没往下说。彼此默默无言地坐了片刻,直到傅时御敲门进来,才结束这令人悲伤的沉默。
见到打扮讲究、举止优雅从容,气质不同寻常的傅时御,李妙莲眼中除了诧异,还有一丝惊喜。
她觉得,这位矜贵的年轻男子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了。
那边,傅时御将打包好的食物放到桌上,主动上前来问候李妙莲:“阿姨您身体好点了吗?”
李妙莲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一会儿看看自己女儿,一会儿看看傅时御,笑意盈盈的。
唐希恩从床底下拉出一把掉绿漆的木板凳给傅时御,示意他坐。
她跟李妙莲介绍:“他是我在B市的朋友,知道我没办法开车,特地拨空送我回来的。”
李妙莲不断跟傅时御说“谢谢”,虽然女儿介绍傅时御为“朋友”,但她还是很欣喜,方才还白生生的脸上,瞬间就多了一丝生气。
晚些时候,唐希恩给李妙莲喂饭,傅时御就坐在一旁吃打包的套餐饭,瞥见他将自己的鸡腿夹到另一份饭里,唐希恩心中一暖。
安排好李妙莲入睡,唐希恩看过去的时候,傅时御已经吃完饭,高大的身躯屈居在逼仄的病房角落。
彼此深秋,徊城要比B市更冷些,傅时御穿一件藏青色暗格纹毛呢长外套,里头搭配黑色毛衣,看上去儒雅而稳重,显然与老旧县医院的旧病房格格不入。
他腿上放着笔记本,正在审核设计图。
唐希恩拿着盒饭坐到他身旁,轻声说:“你待会儿在附近找个旅馆休息一晚,明早天亮就回B市吧。”
傅时御“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后,侧过头看唐希恩,问:“那你呢?”
“我妈还得住上几天才能出院,我打算陪陪她,等她情况稳定下来,再回去。”
说话间,傅时御就认真看着她,看到她眼下的青紫,以及泛红的鼻尖,长长叹了口气,“要不,我等你朋友过来再回去?你现在这个情况,跑都跑不动,万一真有个什么事,你应付得来?”
唐希恩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但阮家父子一向冲动又不讲理,就算她真的叫乐蔓过来,乐蔓也不敌那俩土匪。
默了片刻,她说:“他们生怕要支付医药费,不敢来医院的。等到带我妈回家后,我就不怕了。村里头都是亲戚,我一个电话,舅舅们就能冲过来,没事的。”
她总是很能抓到说服人的点,傅时御听后,没再提出其他担忧,阮静雅过来时,他就借此离开了。
天亮的时候,唐希恩起床上洗手间,手机刚好进了一条信息,她打开来看。
是傅时御发来的:我马上到医院了,病房门口等你。
她赶紧披上外套出去。
老旧县医院的住院部昏暗陈旧,寒风从楼梯口灌进来,呼呼作响。唐希恩缩了缩脖子,站在病房外等傅时御。
等了片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楼梯口阔步走来。
是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傅时御。
他穿着白色的圆领开司米、卡其色毛呢大衣,远远走来,气质干净俊朗。
他在唐希恩面前站定,静静看了她几秒,轻声说:“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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