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氓时代--山寨时代中国大批判》
第5节作者:
赫连勃勃大王 首先,凭什么你姓赵就自以为是宋朝皇族!如果由此推之,那姓李的都是大唐后代,姓杨的都是大隋后代,姓朱的都是大明后代,姓刘的都是大汉后代;其次,1278年在位仅三年的小皇帝宋瑞宗赵昰死后,陆秀夫、文天祥、张世杰等人拥立他的弟弟赵昺为皇帝,时年仅八岁。转年,元军围攻厓山,大败宋军,大臣陆秀夫背着九岁的少帝奋身跳入大海殉国。所以,这个小皇帝死的时候还是个儿童,根本生不出“后代”来。明亚兄拿他当先祖,显然是乱认祖宗;再次,即使冒称赵宋皇族后代,北宋被女真人押送到五国城的赵家王爷有可能裤裆不紧,漏出一个明亚兄的先祖来,也应该在东北那疙瘩,不会迁徙到崇明岛当渔夫。即便如此,即便哪个南宋的赵宋皇族从元朝军队的刀剑下捡拾一命,在逃跑的船上一泄如注留下明亚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但赵氏女性皇族“洗衣院”的奇耻大辱,怎能让赵家后人抬起头来?第四,虽然当时传说有人在作为战场的海面上看到过有穿黄袍的小儿尸体,但恐怕这具孩尸从厓山(今广东新会)也飘不到深圳来,这个墓百分百是旅游项目,里面即使有骨头,也不会是南宋少帝的骨头。
也别说,人,就是一种势利的动物。听明亚仁兄天天念叨他自己是宋朝皇族的后代,赫连勃勃大王我(本人姓梅)也拈断数根须,想给自己拉个显赫的祖宗增增面子。
想来想去,姓梅的,从古至今,名人太少了,我总不能拉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梅兰芳和梅艳丽芳两位优伶当祖宗吧(万恶的旧社会骂人和赌咒发誓,作坏事的报应就是“男为优伶女为娼”)。绞尽脑汁,我使劲往上推,发现最早有商朝的贵族梅伯,他在《封神榜》里面挺有名,结局呢,却被商纣王那个大暴君给绑在大柱子上“炮烙”了,烤个焦糊变成了“人干儿”,很不吉利;往后推,有个梅尧臣,号称是宋朝的“诗圣”,但现今没有几个人知道他,而且,赵明亚自称是宋朝皇帝的后代,我把我们梅家先祖说成他们赵家臣子(还是个低品级的小官儿),很掉份儿,很没有面子;现代呢,倒有个梅贻琦,著名的教育家,又是天津人,和他“挂靠”,倒是真很挨边。此人当过多年的清华大学校长,还在抗战中创造了“战时教育的奇迹”,但这位梅爷不是红顶商人,不是民国大奸巨恶,不是大富大贵,名气不大不说,而且他还跟随蒋介石去了台湾,天津他的族人还在,冒充和他有关系,容易露馅……
抓耳挠腮,思来想去。忽然灵机一动,我想起了我写《纵欲时代――大明朝的另类史》的时候发现的一个人物――朱元璋皇帝的女儿宁国公主的驸马,名字叫梅殷。此人铮铮铁骨,一直帮助建文帝守城。朱棣篡了侄子建文帝的帝位后,梅殷依旧不与朱棣“合作”,最后被朱棣派锦衣卫军官把这位驸马爷挤入南京的笪桥下面淹死――梅殷虽然被淹死,他的儿子梅满儿却活得好好的,被心内怀愧的皇帝舅舅朱棣封为天津右卫指挥使,从此开始了“津门梅家”的传奇――梅大王和这个梅家“挂靠”,显然最靠谱!
唉,抚膺叹想,思及我梅家老祖被朱皇帝谋害,看到姓朱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诸位看官莫笑,乱认祖宗,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常见的现象之一,它是由势利引发的疾病,暴露的是自我的焦虑、身份的焦虑,是惟恐不被别人重视的内心恐惧。
●什么是势利?
势利,这个词的来源,解释多多。
从英语方面,势利(snob)这个词出现在十九世界初期,大概和牛津、剑桥的学生有关。那个时候,这两个大学为了区分贵族学生和平民学生,在学生名册上的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名字旁边用拉丁文注上“sine nobilitate”,后简化为“s.nob”,意思是“没有显赫身份的人”,后来演变,snob这个词变成了“势利眼”或者“势利者”的意思,用以指称那些因为别人没有社会地位而轻视他人的人。推究一下,这与当初的意思远隔宵壤。可见,词意的转变,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根据研究“势利眼”最有成就的美国学者爱泼斯坦(Eptein)的考证,他认为snob一词的来源可能如下,第一,拉丁文的“sine-nobilate”,表示的意思是“感情或思想方面缺乏高贵意识”,后来演变为“snob”;第二,snob源于法语,是nob的反义词,而nob一词本来是指贵族(也可能是法国农民所说C’est noble,“他是个贵族”的吞音发展而来,大概和北京话“丫头养的”变成“丫挺”的演变类似)……
反正,势利的语意学演变非常复杂,现在的学者,谁也不敢说自己的认定最正确。
总而言之,势利是我们人性中一个不可或缺的特质。无论是瞧不起不如自己的势利,还是因为自己高人一等洋洋自得的势利,本质上都是自我渺小的一种身份忧虑而成。族源、家谱、权力、财富、认识哪个大人物、身上穿的戴的开什么车住哪个高尚住宅区,总之都和地位和身份有关。
我最近亲身感受的“势利”事件,有一深一浅两个层次的。
浅层次的势利,和服务业有关――日前回老家天津,邀请我两个贫民阶层出身的表弟吃饭,为了表示表哥我有钱有面子,我请他们到南市食品街斜对面一个很大很亮堂的海鲜餐馆。入得门,才知道这里都是包间,没有散座。在大堂点菜看价格,我开小公司的胖表弟脸上顿呈犹豫痛苦之色,“这些东西我们不爱吃,还是找小馆子吧……”一旁负责带客的河南女服务员脸色顿时阴沉,显然她看出了我胖表弟是穷逼一枚,原先殷勤的笑容顿时消失,换上一张后妈的冷脸,“要不先生们换个地方,我们这餐馆可火,好多客人等着订包间呢……”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我立马点了三个“三头鲍鱼”和一些来历可疑、价格不菲的海鲜,总算让女服务员的那张势利脸恢复了润泽。吃后结帐,近五千块钱。为了打消两个表弟可能生出的让我出血花钱的歉意,我吹牛逼说:“没事,不贵,我度假在香港吃过最好的鲍鱼,一只都要3000港币……”打着饱嗝,吹出一口轻烟,桌对面的胖表弟得便宜卖乖地说,“表哥,这些海鲜味道太轻了,真不如请我们哥俩吃顿麻辣烫……”
深层次的势利,是这个样子的:最近,我们一位非常好的朋友刘大哥在北京因癌症去世。刘哥正值四十多岁的盛年,在北京养病治疗近一年多,作为哥们、朋友圈子,与他相熟的人都多次去看望他,惟独一个特别势利的哥们没有去。而这个势利的哥们,常年在北京一直呆着,愣是没有一次去医院看望患病的刘哥。他从前在深圳的时候,我们刘哥常常请大家喝酒吃饭,和他称兄道弟,办了不少大事小事。现在,这位势利哥们不去医院看望刘哥的借口很简单:“我害怕医院的那种瘆人的气氛”――其实他不是害怕那种气氛,主要是因为他知道患病的刘哥是不治之症,离开人世的时间已经是按天计算。对于一个势利者来讲,这样的人已经丧失任何可利用的价值。所以,这哥们以一个势利眼思维,做出最“经济的”决定,坚决不去医院看望特别需要朋友关怀的垂死的刘哥。而最明显的一个反证,就是这个势利眼哥们在北京常常跑协和医院看望一个老干部,每次都送去大把的冬虫夏草,伺候汤药,端茶递水。那老干部其实也距离黄泉路差不多近,但老头有个正当官的儿子――我们那位势利的哥们,看重的其实就是老头儿子的地位所能带来的长远利益……
推人及己,我们也不能武断地认定势利眼就是某种下贱品格的暴露,虽然那些势利的人确实缺乏同情心、关爱感和善良的意念。
为什么势利呢?
希望和恐惧!
我们总是拼命幻想自己能比其他人强,获取陌生人的赞赏和认知,被人尊重和获得奉承,飞黄腾达后良好自我的感觉,使得我们这些作为社会的人的个人,总是在骨子里面趋向势利。
马克思很早就对于势利这种现象做出过十分精彩的描述:
“一栋房子,可能是大的,或是小的。只要周围的房子同样是小的,那么,它就满足乐作为住宅的社会需求。但是,如果在这栋小房子旁边竖起一座宫殿,那么,这栋小房子,就变得渺小了,变成了一间茅屋!”
●酒店,最有“势利”氛围的地方
除了豪华商场的名牌店以外,中国的酒店,主要是那些四、五星级酒店,是能感受到“势利”这个词汇最明显的地方。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桂林的瀑布大酒店。当时正赶上桂林举办一个全国性的大书市,涌入数万参加人员,各个酒店都人满为患,四、五星级的酒店每天的住宿费高达800多(当时是旅游淡季,按照常规打折后也就400、500块而已)。除了大宇酒店以外,桂林瀑布大酒店算是当地最好的酒店。我这个人特有的浓郁愤青气质,每每体现于消费观念上,本来呢,我可以住从前曾经住过的大宇酒店,但对于那个酒店把第一频道调成韩国台以及其他韩国人优先的气氛很不满,深感不能让棒子们赚我们中国人的钱,我就选择了这家新开业的瀑布酒店。
阳光明媚,早上起来吃早餐,我踱入酒店的自助餐大堂,本来心情很好。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女服务员,袅袅婷婷,十二万分警惕的看着我,问:“先生,您是随团的还是个人住宿呢?”
我很礼貌很及时地告诉了她我的房号。
依理,知道了我的房号,她只要查查摆在柜台前的那张单子,就会知道我是包早餐的房间。
岂料,她一边对一个又一个从我身边蜂拥而入的韩国佬、日本佬点头哈腰,一边警惕地追着我继续问:“您的房间包早餐吗?是通过旅行社订的还是自己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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