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看守所和监狱的人们》
第5节

作者: 721109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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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等了一颗烟的功夫。从楼上下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抓着一沓钱,边递给我边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不要搞事了。”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和荒淫无耻的时光,我和我的兄弟们自由自在,快乐地享受着生活。
  晚上追逐女人,白天追逐金钱,抛开道德感,我们每天充实地生活和工作着。
  过去判刑的一些朋友陆陆续续地改判回来了不少,街面上现在经常能见到五六年前那些熟悉的情景了。劫后余生的老渣滓和初出茅庐的小渣滓们一起在这座城市捞世界,扒手里过去让人景仰的才俊现在不再让野心勃勃的小一伐佩服了。有个叫小辉的年轻扒手公然就讲:每天偷不到两千块钱不收工。据熟悉他的扒手说,小辉几乎没有下过两千的时候。从这点比较,小老道等一干老人落了下风。女贼就更加不简单了,新一代里的佼佼者,社会上冠名“小刀会会长”的王雅婕,已俨然是新一代的女贼首,在小辉和小老道的那儿都得竖大拇指。女扒手天然地具有男扒手不可比拟的优势,收获自然也远超男扒手。

  拎包的活计现在在这座城市是大行其道,我们上街经常能看到同行。骑着自行车,贼眼放光芒地四处梭巡,一旦发现目标,瞅个空子拎包就走,然后骑上自行车一阵猛蹬,找个没人的地方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停靠在路边的汽车也是作案的目标,司机疲倦地睡着了或者是车子趴窝他忙着修理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潜行过去,悄悄地拉开车门偷窃,然后开溜。有些人专门在市民们买菜的菜市场上转悠,前面的车筐里钱夹,稍不留神就被顺走了。社会上的人管这叫“拾菜篮子”。

  现在是夏天了,人们穿的薄,偷钱包的改偷拎包了。我们四人骑着自行车在市场的外围转悠,踅摸着下手的目标。这一片是批发五金工具的,即便是夏天火辣辣的太阳照射下的大中午,也有不少的人来批发商品。
  我们挨家停下,一看里面有人上货就靠上去,一有机会就下手。丝毫没有留意我们后面已经有人在跟着我们。
  我和文文落在了后面,看着跃辉和皮皮进了前面的一家店。一转眼就就见皮皮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人造革提包匆匆地出来,准备上放在马路上紧挨人行道的自行车。突然,从马路对面和店铺里面冲出来两个年轻人直扑皮皮,拧着他的胳膊,一个人试图把他的胳膊反背到背后,一人掏出了铐子。碰到了丨警丨察!皮皮趁拿铐子的人分神取铐子的当口,奋力挣脱了反拧着他胳膊的那人的手,把提包一扔,撒腿就跑。后边的人马上紧随着就追出去,。我急忙对我前面骑在车子上的文文喊:“骑上去,别住追皮皮的人!”文文听了紧蹬自行车,我在后面紧跟上去。前面皮皮疯了样的跑,后面的人没命地追,双方只差三四步的距离。追出三四十米时,文文追上了紧随皮皮身后的那两个丨警丨察,超过去后突然一个拐把,追在前面的丨警丨察一头撞在了文文的车子上,撞得文文连人带车跌出去老远,那个丨警丨察也踉跄了几步趴在了马路上,后面的丨警丨察来不及收势,扑在了前面那人身上。我在后面差点撞上,捏了一下闸,降下了速度,才绕过摔了一地的三人。紧蹬几步,赶上跑得已气喘吁吁的皮皮,说了句:“上车。”皮皮绕过车身,抱住我的腰,一窜就上了我的车,我玩命蹬了起来。

  在遇到的第一个路口拐弯,没敢降下车速,在又拐了一个弯时才放慢车速。皮皮在后面一直看着后面有没有人追来,现在他确信没有人追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猛蹬,我累的也快骑不动了,停了下来。
  我俩反过味来了,这些便衣早就盯上我们了,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太大意,竟没引起注意,以至于文文和跃辉这回载了进去。看着皮皮懊恼的样子,我开导他:“谁进去了也比你进去强,你进去了那是让人打了个“现行”,盗窃那是板上钉钉了。文文冲上去救你,他可以一口咬定就是不小心才撞上了,爱他妈相信不相信。跃辉那儿就更没事儿了,他会推得更干净。都和丨警丨察打这麽多年交道了,这点你还不放心?”我停顿了一下,皮皮抬头望着我,等我说下文。我接着说:“唯一一点不好的是,跃辉和文文认识,这让他们为难。要报真实姓名吧,丨警丨察一核实,就知道两人认识,知道了他俩,剩下的那还用问吗,肯定知道跑的是咱俩了。要是不说真实姓名,就怕把人往收审站一扔,关着去吧,高兴了就来问问,不高兴了,扔着吧。”皮皮点头称是,一时也忧心忡忡起来。我说:“想这么多也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俩,看人关在哪儿了,其他的咱走一步看一步再做计较。”

  我让几个人人从出事那片为半径,挨个派出所、分局打听,看今天有没有送进去两个人。现在的公丨安丨都抢案子办,跨区域办案是经常事,抢案子办意味着罚款等经济收入,已经有了极强的经济意识。从个人角度来说,人们找上门来说情送礼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一直找到天黑,费了很大劲才有了两人的消息--------人关押在花园派出所。

  抓跃辉和文文的是一帮正在花园派出所实习的特警。托人打听出来,我和皮皮走后后面的经过。被文文兜截住的特警摔倒时戗破了皮,恼羞成怒,当时就要给文文一顿胖揍,文文赶紧对抓住他的那人说:别动手!我有心脏病。那些人看他面黄肌瘦的样子,也就信了八九分,也怕惹出什么麻烦,没敢动他。跃辉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还想让你们告诉我哪。现在他俩在里面闹哄,让派出所赶紧放了他。俩人都对派出所报的是假名字,派出所的人说了,不能你说没你事就没你事,得等调查清楚了之后再说。失主在派出所写了材料,说是事情发生的太快,就没有看清楚作案人的模样。包里有三千多块钱的上货款。派出所所长也打听清楚了,叫何明国。我赶紧托人打听熟人里有谁认识这个何所长,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反馈回来。

  我和皮皮在我们租的一处单元房里焦急地,等待熟悉的朋友和手下的弟兄探听到的各种消息。我们俩人不能出面,只能在屋里转磨,没有熟悉何所长的人的消息,真是一筹莫展。其实我心里清楚,只要下手的皮皮没有抓住,剩下俩受过打击的油条,想凭着口供让俩人自己证明自己有事那是妄想。派出所碰上这种事也是棘手的很,想让俩人咬出自己人来不可能,那就处理不了。但是派出所可以押着人不放,再彻底点,干脆直接扔收审站。经过多年的牢狱生活,失去自由的苦难我们已经尝够了。我们兄弟以及和我们有同样经历的人,最不愿的就是被关押。被抓后就是本身没事,逃跑也是第一选择。中国的大事小情,一经过时间的打磨拖延,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在里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知道有没有人想害你,罗织一个罪名就能把你弄上几年,经过运动的人碰上这类事都好疑神疑鬼,根本不相信办案人真能秉公执法。当时还没有明确派出所押人的时间限制,派出所可以长时间关人。收审站关押人更是离谱,有一个认识的人因为点什么事给关到收审站,三四个月后花钱托人放了回来,隔了两年又为了点什麽事送了进去,到那一看,上次见到的老面孔还在,他就问那些人,这次又犯了什么事进来的?那人听了高声骂了起来:老子在这几年了还没有出去过!

  打听消息的大山从派出所回来了,他俩买了包子给俩人送进去了。我急忙说,你没有叫他俩的真名吧?大山说:“没有,我们只说受朋友托给送的,办案的民警都下班了,咱给的是看人的工人民兵,他们没问。”
  我说:“那你们看到他俩了吗?”
  大山说:“隔着门缝看了一眼,不让说话。”
  我说:“那儿看得严不严,能跑吗?”
  大山说:“够呛,上厕所好几个工人民兵看着,厕所在紧里面,离大门挺远。看他们的民兵呆的屋子在他俩对面,他俩那屋是一个铁门,前面不好跑,不过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关他们的屋子后墙那面就是纺织学院的操场。”

  我说:“咱们去那儿瞅瞅皮皮,大山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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