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雍自卫司中出来,何冲与逐海便迎了上来,卫雍正欲上马离去,却听见有人唤他。他回头望去,见田砥正牵着马,快步向他走来。
“田参将。”卫雍随手将缰绳递给逐海,向田砥抱拳。
“卫将军不必多礼,”田砥挥了挥手,“田某有事要请教卫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田参将太客气了,”卫雍微微抬手示意,二人便缓步向一侧踱去,待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处,卫雍方低声问道:“参将有事但说无妨。”
田砥便也不再绕弯子,低声问道:“田某愚钝,并不能完全明白国公爷的做法,还请卫将军指点一二。”
卫雍闻言却毫无神色变化,只淡淡笑道:“田参将太过谦虚了,家父不过是相较普通将领更加谨慎而已。”卫雍声音低沉,反问道:“若今日由参将决策,参将会如何?”
田砥被卫雍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田某岂敢......”
卫雍却笑着打断他,说道:“参将不必紧张,末将不过打个比方,参将但说无妨。”
田砥这才略带怒色的回道:“自是要整顿兵马攻那金贼的大营,为我惨死的将士们报仇雪恨了。”
“正是如此。”卫雍点头,“那易九懂兵法,擅观人。只来我大陈一次,便能设出此计,可见此人的确聪慧异常。所以,如此聪慧之人又怎能算不出我军遭伏中计后会怒攻其营呢?”
田砥低头沉思不语,卫雍见他面色仍有迟疑,便继续说道:“参将可想过,那哲别可是领了二十万大军,不过一个骑兵营的普通兵士,哪怕有人相护,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突围而出呢?”
田砥这才面露恍然,惊道:“卫将军的意思是,那兵士是金人故意放回来给我等报信的?”
“不错。”卫雍颔首,“为的就是激怒我大陈的将士,若是此时父亲下令进攻,前方必有伏;可若是父亲按兵不动,又必会引起部分将士的不满,军心动荡。如此诛心之法,易九此人,的确不能小觑。”
田砥听得此言已是满面愧色:“还好有卫将军提醒,田某险些着了那易九的道。”
“田参将太过客气,”卫雍朗声笑道,“这也是田参将为人正直,信得过家父,才敢有此一问,当是卫某感激不尽才是。”
田砥嘿嘿憨笑两声,道:“田某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算计谋略,只会带兵打仗。承蒙国公爷不弃,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田某自是对国公爷深信不疑。”
两人寒暄几句便各自回营了。
逐海见田砥行远,便低声向卫雍禀道:“将军,卫风回来了。”
卫雍眼神一亮,立刻翻身上马,向着大营疾行而去。
亲卫帐中,小六正上下打量着秦媛二人,略带疑惑的问道:“你二人就是将军新招来的亲兵?”
“在下秦渊。”秦媛抱拳躬身道,“这是江桐。”
江桐闻言也躬身抱拳,那小六却是一改刚才的严肃,咧嘴笑了起来:“甚好甚好,这下亲兵卫里就不是我最小了,老何就不能什么事都指使我来做了。”
其他几人闻言轰然笑开,七嘴八舌的调侃小六。
“瞧你小子这点出息,就知道欺负新人。”
“你就死心吧小六,老何使唤你根本不是因为你最小,而是你最好用。”
秦媛正跟着众人低低的笑起来,眼神扫过营帐门口,却见那帐帘微微一动。原以为是老何与逐海回来了,却是半晌没有人进来,她便也不再多想。
几人正说笑的热闹,就听见何冲自门外咳了两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众人见他进来,一时都静了下来,何冲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向卫风使了个眼色,说道:“卫风,将军让你去一趟。”
卫风心下疑惑,何冲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卫风困惑的跟着何冲走出营帐,才彻底明白何冲的意思。
只见卫雍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正站立在营帐几步开外,挑眉看着自己。
卫风被卫雍盯得背脊发凉,他偏头看了眼站在身侧的何冲,何冲却将头埋的极低。无奈,卫风硬着头皮迈步上前,抱拳道:“属下见过将军。”
“嗯。”卫雍淡淡的应了一声,狭长的凤目眼角微扬,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卫风。
卫风更觉惶恐,忙将头垂的更低,禀道:“属下已将伯爷与大小姐的棺木完好的交到了苏家人手中。”
“嗯。”卫雍仍是浅浅的应了,眼神却从他身上移到那营帐之上。卫风暗暗的松了口气,却不敢擅自起身,只得继续躬身垂首等着。
半晌,卫雍终于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回吧。”便转身离去。
卫风缓缓直起身子,望向卫雍离去的方向。
银月如勾,暗淡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显出浅浅灰败的颜色。卫雍独自一人缓步走在城中的街道上,此时已近亥初,所以街道之上已没有多少行人。
街边有一卖面的小摊,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汉,因时间已晚,正在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摆在街边的桌椅板凳。
卫雍随意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向那老汉招呼到:“老丈,来碗面。”
那老汉原本见天色太晚,回过头刚想招呼一句收摊了,便见桌边坐着的那人,眉眼深邃,面如刀刻,薄唇紧抿,身着一件绣五彩云纹靛蓝色贴里,外罩一件灰色披风,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竟似是军中的将领。
那老汉忙收了脸上不耐的神色,搓着手凑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军爷,不是小老儿驳您的面子,只是这时候不早了,小老儿若是再不收摊,怕是就要宵禁了。”
卫雍这才看了看四周,方觉时候已晚,遂缓缓起身,向那老汉笑道:“是在下没注意到时辰,让老丈为难了。”
那老汉有些受宠若惊地慌忙摆手,嘴里的话也磕巴的说不完整了:“将军,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这时候尚来得及,不然,不然小老儿给您煮一碗吧。”
“那便有劳老丈了。”卫雍说着微微拱手,坐了下来。
那老汉更是不知所措了,嘴里叨叨着:“将军太客气了。”踉跄着走回那尚未封火的炉子边,将锅中重新注满了汤。
卫雍静坐在桌旁,他并不是觉得饥饿,只是觉得自己腹中,胃中,心中,皆是空空如也,需要要用些什么来填满。
不多时,那锅中便飘出了阵阵香气,那老汉双手捧了一碗面,恭敬的摆在了卫雍的面前,退了下去。
卫雍看着面前的碗,洁白的面,清亮的汤,几粒细碎的葱,如此简单,却又让人感觉十分美好。
举箸,挑起,进食。
面的味道实际上只是一般,不过在这寒冬的夜里,这碗热气腾腾的面,却又显得如此可贵。
卫雍回到营帐的时候,各个伍负责值守的人已然就位了,而亲兵卫今夜负责值守的人恰是秦媛。
秦媛站于卫雍的营帐外,看到他缓缓迈步回来,忙躬身行礼:“将军。”
卫雍只是略略点一点头,便想要越过他进帐,忽的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停步在秦媛身侧,问道:“你是秦渊?”
“正是。”秦媛垂首回道,便听身前那人继续问道:“你那鞭,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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