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酒肆的旗子,商铺的牌匾,熙攘的人群,有的只是粗犷与荒凉,色调是昏黄的。
在靠近县衙的街上左拐,走不到一百步,就有一堵高墙挡住了视线。高墙上有个拱门,“东坊”二字赫然在上。
走进门洞,是一个不大的市场,零零星星摆着一些摊点,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还算热闹。江涛想这就是所谓“行市”吧。
市场所在的马路是南北走向的。向南边望去,酒旗飘飘,馆舍林立,显然是住宿餐饮区;北边马路两旁,有粮油店、农具店、布坊、日杂铺、手工铺等,五花八门。
南北街道,中间是市场,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好生热闹。
日头已快到头顶,晒得人额上直冒汗。老伯和江涛把毛驴拴在街口的一棵老榆树下,就直奔铁匠铺。
“铁牛铁匠铺!”
这是沿街一座低矮的土坯房,紧挨着其它铺面,显得又旧又简陋。可在江涛看来,匾额却十分的考究。
一块足有半尺厚的长方榆木板,上面打了两个孔,用两根很粗的麻绳栓起来,吊在门框上。
木板上用烙铁烫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铁牛铁匠铺,仿佛还在兹兹冒着青烟,那个“牛”字还写成篆体,夸张地突出了牛角形象。
“这是谁的创意?不简单呐,真不简单!”
江涛不觉停住脚,在心里默默赞叹一番,继续打量着木板的做工。
他仔细瞧着这块匾额,想象着加工它的工匠一定先拿着锯子锯下了这截木材,接着用斧子将其刨成平面,再用刨子刨光,最后用凿子凿了两个方孔,至于墨斗、折尺,不用也可以。
想到这里,他万分激动,看来自己想要的木匠工具,这里就有人在使用。
他踩着土台阶,跨过门槛,进入铁匠铺。
哇,这简直就是一个铁制农具博物馆!
从墙壁到房梁,挂满了形状各异的农具金属部件,有铧尖子、锄头、撅头、铲子、铁钩、铁链、铁耙……各种农具,应有尽有。
墙边炉灶火光冲天,映红了灶前一位壮汉。他发髻高挽,上身赤裸,皮肤黝黑发亮;左手握钳,右手举锤,汗流浃背,正在将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捶打成扁铁毛坯。
好一个肌肉男!江涛在心里不觉赞叹不已。
叮叮铛铛,咣啷咣啷,一阵敲击捶打金属之声,好似暴风疾雨,震耳欲聋。
紧接着只见那壮汉小心翼翼,将通红的扁铁夹到旁边的水池。“噗嗤”一声,一股热气冲上来,弥漫在小屋子上空,扁铁瞬间黯淡了下来。
“铁牛忙腾(‘得很’合音),给老汉打个家把咋样?”
趁着铁匠停下来擦汗的空隙,老伯赶紧搭上话。
“噢,是郑老伯,你多会儿上来?要打个啥?这会忙腾,你说哈过上十头八天再取,能行吗?”
“行,行哩,——刚公子,赶快给铁牛说,你都要打啥?”
“木匠用的东西,一把斧子,一把凿子,还有刨子刃,能打出来吗?”
“老弟,你是木匠咧!早先我也学了几天木匠,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材料,就折叠了。好得很,呃——这可有点麻烦哩,官府查得紧,斧子和刨子刃哥哥可不敢给你应承。你瞧,这墙上都有官府公告哩!”
铁匠一边说,一边指着贴在墙上的官府禁令。
“这可咋办哩?”江涛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嗳,我说铁牛,看在我老郑头的薄面儿上,你就给想法子打了吧。刚公子可不会亏了你的哦——”
老伯凑到铁牛的耳旁说着,还做了个掂量铜子的手势。
“啊,那好吧,就看在郑老伯的面儿上,我给老弟你打了吧。”
“多谢大哥!”江涛拱一拱手。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南山岔人遵循的铁的规律,深入骨髓。
秋分节气刚过,郑老伯一家就忙着收拾萝卜、菘菜。麦子虽然被冷子打了个稀巴烂,颗粒无收,可萝卜埋在土里不怕打。菘菜周期短长得快,自然就喜获丰收。
看着木篱小院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萝卜白菜,江涛准备大显身手,为这一家人备足过冬的粮草。
腌制酱萝卜是大娘的拿手好菜,只要有盐,就不在话下。洗、削、切、拌、泡,在允儿的帮助下,早早就泡妥了满满当当几瓦罐。
大伯说,往年上顿酱萝卜下顿还是酱萝卜,吃通一个冬天,腻味不说还不够吃。新鲜萝卜,储存不了多久就虚了芯,绿叶的菘菜就更不用说了。
江涛说这好办,腌制剩下的萝卜一分为二,一份窖藏,一份晒成萝卜干。
说风就是雨,不足一个时辰,他就挖好了一眼小地窖,将萝卜取秧,埋在地窖的湿土里。
他说这样温度合适,既不出芽又保存了水分,保准一个冬天都新鲜。
“我能帮帮你吗,刚大哥?”允儿看着也手痒痒。
“行啊,女娃子手巧,来,哥教你晒萝卜干!”
允儿便亲昵地依偎在刚大哥的怀里,江涛手把手教他怎么用剪刀把萝卜剪成条。
其实心灵手巧的允儿一看就会,可她只想多靠近刚大哥一会儿,恁是说自己没学会,挤在他怀里嚷嚷着要一块剪。
萝卜的问题解决了,江涛又动了菘菜的心思。他想腌制一缸菘菜,没缸,每罐,没花椒,没茴香,只有精盐。
咋办呢?还得跑趟城里,城里有缸,有罐。可花椒、茴香哪去找呢?老伯说没见过这两样调料,听说好像是中药,江涛便在城里的百草堂各称到了二两。
把花椒、茴香捣细,和精盐拌匀,在缸里放一层洗净、焯好的菘菜,撒一层调料;再放一层菘菜,撒一层调料;最后压上几块光滑的大鹅卵石,便大功告成。
江涛说半月后就可以享用了,到时候让允儿给街坊邻居们都端去一些让尝尝。
允儿看了说:“刚大哥,你这算啥菜,我也能腌,好吃不?”
“小馋猫,过上半个月亲自尝不就知道了!”
“嗯?什么‘小馋猫’?啥‘毛’?”
“小丫头片子没见过吧,就是小老虎,老虎知道吗?”
允儿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老虎就是大虫,吃人的野兽,猫长得像大虫,只不过很小,和你一样乖巧听话,还专吃老鼠哩!”
“不和你玩了,刚大哥才是大虫,才吃老鼠咧!”
江涛做了没几天的大厨师,又要下地干活了。
门前的盐碱地换了土,梯田也修好了。南山岔人有几家早学着他做了,也有几家还在观望着。
这几天,一家人忙着去山里平整收过萝卜菘菜的地,江涛看着看着便又生出了新主意:
“老伯,我看入秋几场雨下得透,这田墒情好,现在翻一遍,施个肥,就可以赶紧种麦子了。”
“啥?现在种麦子?”
郑老伯还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哩。
“对头着呢,现在种来得及,冬麦嘛!”
“刚公子,你咋就糊涂了哩。老伯我五十多岁了,在南山岔种了半辈子庄农,冬麦倒是听说过,咋还从来没有听过啥秋来种麦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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