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子,不管天塌下来,哥哥都要对你好!”
紧接着给小西子一个吻,她光洁的额头上还留下了几个红红的牙印。
小西子像头小兽,猛扑到他怀里,胳臂像柔软而有韧性的藤条,紧紧箍着他的腰。她幸福的的泪水沾湿了他的麻布衣衫。
她笑得流出了眼泪,将他一步步推到炕头。他不相信她的爆发力,她竟然将他一下子抱起来,放到了炕头上。放好枕头,像安顿小娃娃睡觉一般,她哄着他闭上眼睛,静静休息。
秋日的午后,太阳还很毒。大娘去给老大帮忙收拾新房子,小西子静静地守候在老二身旁,江涛骑在牛圈的土墙上一个人瞧着活蹦乱跳的牛犊子。
“汪,汪汪!”
阿黄叫着朝河湾边跑去了,江涛觉得有陌生人来了。他赶忙追了下去。
只见邻村那两个一同放羊的羊倌,一个背上还背着个人,朝南山岔这边来了。
走近一看,江涛怔住了:
“怎么是郑老伯?他又怎么会被人背着回来呢?”
细一看,江涛打了个冷颤,但见老岳丈的衣服被撕得到处是破洞,右脚光着,血肉模糊!
“后生,赶紧帮帮忙,我背不动咧!”
江涛一把背起老岳丈,往屋子里奔来。
“今儿个偏偏就没带弹弓!不过,没带也好,血债血还嘛!”
郑老伯忍着剧痛,嘴里自个儿念叨着。
“好险哪,要不是我们哥儿几个离得近,老郑头早就进土狼肚子了!”
两个羊倌说。
“我欠哥俩一条命呐!”
“快别说咧!”
郑老伯平躺在土炕上,江涛一圈一圈轻轻解开从麻布衣服上扯下来缠在脚掌上的布绺,仔细瞧了瞧他右脚的伤口。
四个狼牙钻出来的眼儿,两深两浅,深得已经从脚背通到了脚心。脚背上的瘀血凝固了,肿得像馒头,狼牙眼周围青得发紫。
惨不忍睹!五个脚指头折了三根!
江涛束手无策,感觉自己无奈无助到了极点。没法手术,没法消毒,若是伤口感染,人发起高烧,那可就完蛋了!万一感染上狂犬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呀!
看着老伯痛苦的样子,他猛地意识到,胡思乱想有什么用,赶紧行动!
他让小西子舀来一盆凉开水,溶入几杓精盐,用舌头舔了舔尝了尝浓度。找出棉花,缠在细棍子上,蘸上食盐水。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说老伯你忍着点疼,如若伤口清理不干净,那就麻烦大了。老伯点点头,江涛一咬牙,终于下了手。
“哼——”
老伯疼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江涛只顾专心地清理伤口瘀血。
伤口用几绺夏布包扎完毕,江涛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汗。小西子替郑老伯擦了汗,他并没责怪她。
那三根骨折的脚趾咋办呢?他找来小木片,将骨折的脚趾一个个夹起来,用绳子轻轻绑住。
下一步呢?江涛给小西子安顿了几句,立即快马加鞭,去找东皋里的郎中。
“老伯,还疼吗?”
“傻孩子,咋不疼哩?”
老伯瞧着站在炕沿下面的小西子,突然觉得她和自己的乖女允儿太像了。这一刻,他对小西子感到愧怍。
“乖女,老伯老糊涂咧。让你受了委屈,老伯对不住你呐!”
说着,老头子竟老泪纵横,嗷嗷痛哭,几撮胡须一抖一抖地。小西子头一遭见老汉哭得这么雄壮,吓得直哆嗦。
“阿爷,你这是咋咧?”
隔壁熟睡的老二被惊醒,赶忙跑了过来。
小西子哭哭啼啼地说:
“大伯被土狼咬了!”
“啊呔!让我将这土狼连窝端了!”
老二火冒三丈,想要找狼复仇。
“别!别!老二,你可千万别——别冲动!”
听老二这么冲动,郑老伯急了,挣扎着往起翻身,却被小西子拦住了。
“老二,你听我说,阿爷求你两件事,你得答应!小西子是个乖娃子,命苦,心数好,你要对她好。还有,答应阿爷,不去找土狼报仇!”
“阿爷,这头一件你不说我也会做。可第二件我不能答应,等大哥妹夫回来,我们会将那贼狼连窝端掉!”
“老二,这狼窝你可千万不能端!咬我的狼我认得,独眼,被我打瞎的。狼记仇,它等这个机会好长时间咧。唉,这下倒好,它是瞎子,我成瘸子,一梁顶一柱,就算是谁也不亏欠谁!不过,往后咱们可还得提防着它!”
老二不再冲动,他在琢磨着阿爷的话。
天色擦麻时分,江涛骑着枣红马回来了。
一大家人都围着炕头,阿爷靠着墙坐着。允儿坐在旁边一杓一杓给他喂着吃粥。大娘在院子里点着一堆火,开始熬药。
江涛给老伯的伤口上撒了些三七末,说这是苗药,能止血消肿祛痛。老伯问他“苗药”是啥,他说是云南大山上的神药。
“老伯,脚现在疼吗?过两日就会瘙痒,千万不敢用手抠!”
老伯应承着,说:
“不疼,不疼,这点伤算什么?——哎,小东子和小西子怎么不见咧?”
“前一阵子还在屋子哩!”
老伯不放心,叫老大出去找找。
不一会儿,姐弟俩回来了。
“妹妹,你和弟弟干啥去了?”
“我和姐姐捉地鸡去了!瞧,这么多,老伯吃了脚指头就好了!”
小东子兴奋地将小罐子打开。江涛一瞧,原来是湿生虫,密密麻麻地在罐子里攒动着。对啊,咋就给忘了呢,这骨折之人,食用这湿生虫最容易痊愈!
“你们咋晓得这虫子能治骨折?”
“那时候我胳膊折过,阿爷给我捉这虫子吃,长得可快啦!刚大哥瞧,我这胳膊现在都好好的了!”
小东子使劲转转自己的胳膊,接着说:
“额,阿爷还给郎中抓过药哩!可后来挨饿,他和我们就走散了!”
听小东子这么一说,老伯觉得他挺可爱,但又太命苦了。大家一时沉默不语。
“小东子,来,到到炕上来。”
小东子上了炕,跪着走到炕脚。老伯一把将他揽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瓜:
“乖孩子,打今儿个起,你就叫我阿爷吧!”
“阿爷。”
小东子怯怯地叫了一声。
“太好了,我又多了个亲弟弟哩!”
允儿揪了揪小东子的耳刮子,激动地说。
江涛找来一块干净的瓦片,先放在火上烧灼,再把湿生虫放到瓦片上焙干,研末,让老伯口服。
“允儿,你带着小东子先回去休息吧。你就放心,这里有我们呢。”
他又端来大娘煎好的一大碗草药,回头告诉郑老伯:
“老伯,喝了这几付草药,脚就好了!”
老伯捧着个粗瓷大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药。
“刚涛,老二,你们都睡去吧!”
夜深人静,茅草屋里,郑老伯问老伴儿:
“他娘,你瞧小西子咋样?”
“我早就瞧见了,小西子命苦,可她是个懂事的女娃。她和老二,眉来眼去的,早就好上咧!我说那阵子老儿咋吃那么多哩!唉,咱老二这娃,心数好,好人有好报,小西子就是老天爷给他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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