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儿翻过身子,背对着老头子,埋怨道:
“先前,允儿和刚公子的事,你也不行,可最后呢?刚公子这女婿,缺啥哩?”
老头子沉默了。
夜深了,山里的夜空繁星闪烁,一弯月儿挂在天空。
谁也不知道,郑老二和小西子坐在河湾边的田埂上,像一对小鹦鹉,相互依偎,悄悄说着情话。
月光照进南山的窑洞,方格子窗户映在窑洞墙壁上。江涛摸着允儿隆起的肚皮,同她说着话儿。
“这牛犊子忒可爱了,不知这肚里的娃儿有没有牛犊子攒劲?”
“可比牛犊子攒劲多了,瞧,这小家伙又蹬起来咧!”
“你猜是长牛的(男娃),还是夹牛的(女娃)?”
江涛的话把允儿逗乐了,她嗔怪道:
“快要当阿爷的人了,咋就这么不正经哩!男娃咋,女娃又咋?”
“男娃像我,女娃像你呀!”
“那可说不定,养儿像舅舅,养女像姑姑姑嘛。——哎,你说这他二舅和小西子能成吗?”
“前日个让老伯那么一折腾,难说啊!”
“我看阿爷后悔了。”
“是吗?”
第二天天一亮,一家人又围在了郑老伯的炕头。
大娘煎药,江涛换药,允儿和小西子帮老伯擦脸、吃粥。
“老大,你去瞧瞧老二咋样咧,让他过来爷有话给他说。”
老二在隔壁炕上,这边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等大哥来唤,他光着脚板腾腾几声过来了。
“阿爷,我好咧,你得好好缓着(‘缓着’就是休息)!”
“阿爷缓着哩。前一阵子鬼迷心窍,阿爷托王孙氏给你保媒,老糊涂咧!”
郑老伯朝小西子瞅了瞅,满眼欢喜:
“我看小西子这娃心眼好,你俩又对上了眼,干脆给咱找个媳妇得了!他娘,今儿个你去给王孙氏说说,让她别再问咧!”
“阿爷,这么说您是同意了我和小西子在一起?太好咧,我和小西子早就盼望着有这么一日哩!你说是吧,小西子?”
老二和小西子没想到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眉来眼去。老二一把将小西子拽过来,俩人扑通跪倒在地,朝着郑老伯连磕三个响头。
磕完头,小西子矜持地依偎在允儿姐姐身旁。
“西子妹妹,——噢,打今儿个起该叫你二嫂才对,阿爷都同意你和二哥的事儿咧!”
小西子臊得满脸通红,但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允儿姐姐你说啥呢!哪有姐姐把妹妹唤作嫂子的?”
“哪没有哩,眼前不就是例子?我比你年纪大,你将我唤作姐姐;现在你又成了我亲二哥的婆姨,我不将你唤作嫂子,哪儿行哩?”
允儿一席话说得俩人关系仿佛更亲近,小西子红着脸道:
“不管姐姐将我唤作啥,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亲姐姐!”
姐妹俩越说越亲热,都激动得搂在一起淌眼泪了。
“家里还有十匹锦缎,那是允儿的聘礼。十匹给老大媳妇巧儿做了聘礼,还剩下的十匹,就留给老二和小西子吧!”
老二没想到阿爷对两个后生的人生大事考虑得这么周到,处理得这么公允。
“他娘,老大娶亲的日子定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前一日。我看,倒不如老二和小西子那天也一块儿把事情办咧!”
“同一日引进门俩媳妇,这稀奇事我还头一遭听说哩!”
“有啥不能的,喜上加喜,双喜临门!不过这事儿还得跟老大丈人王麻子商量商量。”
江涛也插了句话:
“大娘,我看这是个好主意!”
老二和小西子没说话,可他们脸上分明写着“没一点意见”这几个字。
郑家这几日不平静,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可今儿个一大早听老伯这么一说,自然都满心欢喜,看到了希望。
眼下每个人最担心的还是老头子的脚伤,狼牙有毒唉!
老二的病完全好了,他准备继续做他的羊倌。不同于往日的是,他领上了小西子。二三十只羊,再加上两头牛,还要打柴、拔草,老二一个人搅不转。小西子做他的帮手,多好啊!
“老二,领好小西子,带上铁锹、弹弓,不要离别的羊倌太远!要当心狼群!”
老伯叮嘱了一番。江涛说:
“二哥,下次去县里,我给咱买条蕃狗(藏獒),看它土狼怕不怕!”
“妹夫,说话算话哦!”
说着,他和小西子赶着牛羊上山去了。
西山脚下,矗立起了郑家的新房子。
山弯弯里的盐坊,已冷清许久。
乡亲们等着刚公子发工资,更期盼着那几眼黑咕隆咚的烟囱冒出青烟来。
江涛约摸着胡大哥应该回金城了,他决定跑县里一趟。
“允儿,我这次去县里,恐怕一两日回不来,你要乖,听刚大哥的话,保重身体哦!让小东子和阿黄给你做伴,南山学堂热闹着呢,让小东子好好读书习字。夜里,让小西子也来陪你!”
“放心吧,刚大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允儿说着,从窑洞墙壁上解下承影剑,双手呈给江涛。
江涛佩带宝剑,跨鞍上马,又叮嘱允儿:
“你告诉大娘,老伯的脚,每天晚上要换药,指头骨折的地方不能动弹。还有,按时服药,切记不能动气,不能劳累!”
允儿点点头说:
“都记下了,快去吧,刚大哥!”
江涛双腿一夹,枣红马小跑起来。江涛回头看时,允儿还站在窑洞门前张望,向他挥了挥胳膊。江涛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有不舍有依恋,也有担忧有惆怅,还有一些荒诞不经的感觉。
金城门前的大道上,依旧商旅往来,行人不绝,一派熙攘。茶马道犹如一条血脉涌动的大动脉,源源不断地向长安输送着新鲜的生命活力,也从长安将营养输送到广阔的西域,遥远的大秦。
黄尘滚滚,驼铃悠悠,有人快马加鞭,有人步履从容,演绎着亘古未变的人间悲欢。
篆写的“金城”二字,早已黯淡无光,愈显岁月沧桑。眼前依旧是简陋的城楼,幽深的门洞,笨重的大木门,污泥淤积的城壕,崎岖不平的马路。江涛突然觉得这城门实在有点寒碜,同金城津的险要,同茶马道的繁华,同大唐盛世威名并不相符。
走到县衙门口,江涛发现鎏金匾额上“兰州县衙”四个大字变魔术一般成了“兰州”二字。他这才明白,不仅大哥胡生河大人荣升知州,而且这老县衙也跟着升格成州府了。
守门的衙役看江涛面熟,没有阻拦。江涛牵着马大摇大摆进去了。
“刚公子,三弟,别来无恙!”
“胡大人,大哥,一向可好!”
“哈哈,哈哈哈!臭文人就是这么酸不溜秋,连见个面都带着醋味儿!”
“孔二哥好!”
“刚三弟好!”
“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一阵大笑。胡大人一摆手,衙役人等,一律退下。
“瞧,咱大锅可不是先前的胡县令了,大哥荣升兰州刺史!”
“大哥恕三弟祝贺来迟!”
江涛准备行跪拜礼,胡大人赶忙抓住他的胳膊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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